京城的金秋裹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当阿里和卓的车队载着女儿含香踏入城门时,金黄的银杏叶正簌簌落在雕花马车上。含香倚着车窗,纱丽下的面容苍白如纸,腰间藏着的短刀隔着衣料硌得她生疼——那是麦尔丹临别时塞给她的,刀柄上还缠着两人共编的红绳。
消息传到紫禁城,乾隆握着奏章的手微微一顿。他望着窗外萧云与班杰明教女儿骑小马的身影,又想起永琪抱着幼子在荣亲王府的庭院里放风筝, suddenly 轻笑出声:“传旨,明日在畅音阁设宴,朕要见见这位维吾尔族的香妃娘娘。”
含香被带进宫那日,裙摆扫过汉白玉台阶,浓郁的花香惊起满院白鸽。她抬眸望向高坐龙椅的乾隆,却在余光瞥见人群中永琪与赛娅十指紧扣的模样时,指尖猛地蜷缩。而萧云正倚在班杰明肩头,怀中的女儿揪着父亲的金发咯咯首笑,看见含香的刹那,她首起身子,目光里满是了然。
当夜,含香在宝月楼撞柱寻死,却被及时赶来的萧云拦住。“我知道你心里苦。”萧云按住她手腕上的伤口,药箱里的金疮药混着藏红花的气息弥漫开来,“当年我也以为,失去所爱便活不下去。”她望向窗外摇曳的灯笼,想起那些在冷宫中独自流泪的夜晚,“可你看,永琪现在有了赛娅,我有了班杰明,命运总会给我们新的答案。”
含香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云和公主,传说中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此刻目光沉静如深潭。“你是要学我,撞得头破血流,还是……”萧云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展开竟是班杰明所绘的江南盛景,“看看这世间还有多少值得眷恋的风景?”
曾经的我,犹如那扑火的飞蛾,为了所谓的爱情,迷失了自我;而如今的我,名为萧云,就应该如凤凰涅槃般,浴火重生,不再沉迷于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
含香的目光落在那画卷上,眼神渐渐有了光彩。是啊,曾经以为没了麦尔丹便没了一切,可如今看看云和公主,她己走出过往,重新拥抱生活。自己又何必执着于那一条绝路呢?
“公主,我明白了。”含香缓缓说道,眼中的绝望消散了几分。萧云欣慰地点点头,“这便对了,人生并非只有爱情。”
此后,含香不再寻死,她开始跟着萧云学习诗词书画,跟着班杰明领略西方的新奇事物。她渐渐发现,这世间除了麦尔丹,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
而乾隆见含香不再抗拒,也不再强求她侍寝,只让她在宝月楼安心住着。京城的雪落了又化,含香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己从那段痛苦的爱情中走了出来,开始拥抱新的人生。
春日的宝月楼被杏花染成淡粉色,含香坐在凉亭里临摹班杰明带来的西洋静物画,笔下的葡萄藤蜿蜒缠绕,倒比她从前画的玫瑰多了几分肆意。萧云端着新制的酸梅汤走来时,正看见她将画纸揉成团又展开,反复描绘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轮廓。
"在想麦尔丹?"萧云将冰沁沁的瓷碗推过去,腕间的银镯与桌面相撞发出清响。含香的手顿了顿,忽然笑了——这笑容不再是初入宫时的苍白,倒像天山脚下的雪莲,在冰雪消融后绽放出鲜活的色彩。
"我在想,他骑马穿过沙漠时,会不会也见过这样的云。"她仰头望着天空,柳絮落在发间又被风卷走,"但现在我更想知道,西洋的油画颜料是不是真的能调出晚霞的金边?"
这话惹得萧云轻笑出声。自从含香放下执念,宝月楼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她跟着班杰明学习透视画法,把维吾尔族的花纹绣进西洋的蕾丝;又缠着萧云研读医书,用家乡的草药方子改良太医院的药剂。那日乾隆偶然撞见她教小太监跳旋转舞步,异域风情的裙摆扫过青砖,竟破天荒命人将这舞编入宫廷宴乐。
转眼到了中秋,乾隆在圆明园设下团圆宴。含香身着融合了汉、维两族特色的裙装,腰间的银铃铛随着步伐轻响。她正与赛娅斗酒,忽见永琪抱着幼子过来,孩子肉乎乎的手突然抓住她的纱巾,咿咿呀呀地要往嘴里塞。
"当心!"含香眼疾手快地托住孩子,发间的珠饰轻轻摇晃。永琪望着她自然流露的温柔,恍惚间想起多年前那个倔强寻死的少女,再看萧云与班杰明在不远处举杯谈笑,突然觉得命运的轨迹奇妙得不可思议。
夜深人静时,含香独自登上宝月楼的露台。月光洒在她新学刺绣的披风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夜色中泛着微光。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隐约的琴声——是萧云在教班杰明弹奏月琴。
"在看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含香回头,只见乾隆负手而立,帝王的威严在月光下柔和了许多。她福了福身,指着天际道:"看那轮明月,像不像我们维吾尔族过节时烤的馕?"
乾隆大笑,笑声惊起栖息在檐角的夜枭。他望着眼前这个不再固执的女子,忽然想起萧云说过的话:"强扭的瓜不甜,但等瓜熟蒂落时,自有一番别样的清甜。"此刻含香眼中的光芒,比起当初的热烈痴狂,倒更让他觉得安心。
"明日朕让李玉送些波斯进贡的琉璃瓶来,"乾隆转身时衣摆扫过栏杆,"听说你在研究把花汁染进玻璃里?"
含香望着帝王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暖意。曾经她以为被困在宫墙内便失去了整个世界,如今才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逃离,而是学会在方寸之地,种出属于自己的春天。当夜风送来远处的欢歌,她提起裙摆,在月光下跳起了新编的舞步——这一次,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重获新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