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京城染成琥珀色,萧云与萧剑刚走到朱雀大街,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在马蹄声里的,还有个带着异国腔调的中文呼喊:"云儿!萧大侠!请留步!"
萧云转身时,正看见班杰明骑着白马冲破人群,胸前的十字架随着剧烈颠簸来回晃动。这个郎世宁的得意门生此刻衣冠不整,鹅黄色卷发被汗水浸湿,宝蓝色眼睛里燃烧着热切的光:"我从御花园翻墙出来的!守卫追了我三条街!"他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我画了你们所有的故事,从白云观到紫禁城!"
萧剑手按剑柄,眼神警惕。他从未忘记上辈子班杰明对小燕子的倾慕,更记得那支在皇宫里为她奏响的西洋乐曲。但萧云却注意到画轴边缘的磨损——显然是被人反复打开又卷起的痕迹。
"你为何要出宫?"萧云接过画轴展开,熟悉的场景跃然纸上:白云观晨课的自己、紫薇跪在养心殿前的身影、还有昨日马钰被押入大牢的瞬间。笔触细腻得惊人,连她腰间玉佩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班杰明涨红了脸,喉结上下滚动:"在宫里我只是个会画画的洋人,可你们...你们在改变这个世界!"他突然解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我知道你们不信上帝,但我相信命运!上帝让我遇见你们,不是为了画宫廷肖像!"
萧剑冷哼一声:"出了宫,你可就没了锦衣玉食,跟着我们只有风餐露宿。"
"我受够了金丝笼!"班杰明突然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大喊,又急忙换回中文,"在罗马时,我以为皇宫是天堂,可这里的人比梵蒂冈的雕像还冰冷!"他指向萧云手中的画轴,"只有你们的故事里,有真正的光!"
萧云看着画中自己舞剑的英姿,画纸上仿佛还留着班杰明作画时的温度。她想起上辈子,这个西洋画师总在她最狼狈时递来画纸,用不熟练的中文笨拙地安慰。"你会骑马吗?"她突然问。
班杰明眼睛一亮:"我在威尼斯学过马术!虽然那里只有贡多拉......"
"会做饭吗?"
"我会烤意大利面包!还能用羊奶做芝士!"
萧云笑了,将画轴重新卷起塞进他怀里:"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随行画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她抽出软剑挽了个剑花,"若敢背叛,天涯海角我也能取你项上人头。"
班杰明兴奋地在胸前画十字:"我以圣彼得大教堂的钟声起誓!"他突然从马鞍上取下个牛皮包,里面装满颜料、画布,甚至还有一本《马可·波罗游记》,"我把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换成了这些!"
当夜,西人在城外破庙落脚。班杰明执意要用树枝在地上画地铺设计图,被萧剑拎着衣领丢进草堆。萧云却发现他悄悄把最厚的毯子盖在熟睡的金锁身上,自己只裹着单薄的披风蜷缩角落。
"你为何对他另眼相看?"萧剑在火堆旁磨剑,余光瞥向蜷缩的洋人。
"因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找不到归处的人。"萧云望着星空,想起白云观的晨钟,"还记得我在道观摆摊时,总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学写字吗?我说,因为文字能让无名之辈被看见。"她指向班杰明的画具,"而他的画笔,能让故事永远流传。"
黎明时分,班杰明突然从梦中惊醒,兴奋地摇晃萧云:"我想到了!我们可以办画展!就叫'江湖传奇'!把你的故事,紫薇的故事,还有整个中国的故事,都画给全世界看!"
萧云被他眼中的狂热感染,伸手拨亮篝火。火苗窜起的刹那,她仿佛看见无数个日夜后,在遥远的国度,人们围着一幅幅画卷惊叹,而画中那个曾经颠沛流离的姑娘,终于以自己的名字,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她笑着点头,"那我们就从江南第一站开始,画遍这万里山河。"
晨雾渐散,西骑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班杰明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哼着新学的民谣,偶尔掏出速写本,将朝霞中萧云的侧脸永远定格在画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