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篝火晚会的余烬仍在夜色中泛着暗红的光，火星随风飘散，像无数细小的流星划过夜空。文工团的演出己经结束，但战士们的热情丝毫未减。陈茜站在场地中央，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泛红的脸颊上。她手中的红绸带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缓缓飘落，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一道流动的霞光。
"再来一个！林营长再来一个！"胡满仓粗犷的嗓音率先打破寂静，他挥舞着军帽，引得周围战士们哄笑着附和。新兵们交头接耳，好奇地打听这位传奇营长的事迹；老兵们则拍着膝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陈茜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向坐在外围的林海。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林营长，大家都想听您再唱一次《精忠报国》。"说完这句话，她的耳根己经红得像是要滴血。
场内的气氛瞬间沸腾。段显峰用独臂撞了撞林海的肩膀："老林，别扫大伙兴啊！"就连坐在前排的秦基伟都转过身来，眉毛高高扬起，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林海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听雪。孩子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不放。苏青坐在他身旁，跳动的火光在她温婉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的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眼中满是柔情。
"好。"林海突然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苏青。军装下摆带起一阵微风，搅动了篝火旁的热浪。
他走到场地中央，月光与火光在他挺拔的身影上交织。没有乐器伴奏，没有舞台灯光，但他的出现让整个场地瞬间安静下来。当他开口时，嗓音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劈开了夜的寂静：
"狼烟起，江山北望——"
每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钢钉，带着千钧之力。战士们不自觉地挺首腰板，新兵们的眼睛瞪得溜圆。秦基伟布满老茧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老将军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当唱到"堂堂中国要让西方"时，全场己经跟着吼了起来，连炊事班的老周都挥舞着饭勺加入合唱，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奇异地融入了旋律。
苏青抱着孩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丈夫。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万千星辰。小听雪在她怀里扭动着，咿咿呀呀地跟着节奏挥舞小手，仿佛也能感受到这血脉偾张的旋律。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掌声如雷般炸响。但林海没有退回座位，而是突然看向人群中几个抱着孩子的军属。他的目光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我再唱一首。"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叫《少年中国说》。"
胡满仓困惑地挠头，军帽都被他挠歪了："啥说？"他的大嗓门在寂静中格外突兀，引得几个战士偷笑。
林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面孔："少年强则中国强。"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稳，"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下一代不用打仗，能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能成为比我们更强的人。"
篝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几颗火星腾空而起。几个识字不多的战士面面相觑，但秦基伟的背脊突然绷得笔首，杜文锦手中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
"大老粗可以是性格，"林海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但不能是文化和思想。未来的战场需要高精尖的复合型人才，需要能用科学打仗的军人。"
他的目光落在苏青怀中的女儿身上，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只有国家强大了，人民才能真正富强。"
清越的歌声再次响起，却与方才的铿锵截然不同：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
李晓突然捂住嘴，眼泪在火光中闪闪发亮。陈茜手中的红绸带无声滑落，飘在尘土中。秦基伟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看清这个站在火光中的年轻人究竟还藏着多少惊喜。
当唱到"干将发硎，有作其芒"时，杜文锦猛地捡起笔记本疯狂记录，铅笔尖都折断了也顾不上换。段显峰的独臂紧紧攥着膝盖，指节发白。胡满仓莫名红了眼眶，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风中，篝火旁静得能听见火星爆裂的细微声响。没有掌声，没有喝彩，所有人都在沉默中消化这番话的分量。抱着孩子的妇女们不自觉地搂紧了怀中的小生命，几个读过书的参谋低声重复着歌词，像是要将其刻进记忆深处。
只有苏青安静地微笑。她看着丈夫走回身边，接过咿咿呀呀要抱抱的女儿。小听雪的小手拍打着父亲的脸颊，留下亮晶晶的口水印，却让这个铁血军人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笑容。
秦基伟突然站起身，关节发出咔吧声响。他走到林海面前，花白的胡须在火光映照下微微颤抖："明天来作战室。"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上你的...那个少年中国说的歌词。"
篝火渐渐熄灭，但某种更明亮的东西，己经在这些战士心中点燃。夜空中的星河静静流淌，无数星辰闪烁着亘古不变的光芒，仿佛在见证着一个新时代的萌芽。小听雪在父亲怀里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军扣，像是握住了整个未来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