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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笼罩着十五军驻地，秦基伟的吉普车碾过泥泞的道路，在林海家门前戛然而止。秦基伟跳下车时，靴子溅起的泥点沾上了军裤，他却浑然不觉，手里攥着的文件袋边缘己经被汗水浸湿。
林海正在院子里教小听雪认字，粗糙的手指捏着一截木炭，在石板上写下"伞"字。孩子坐在他膝头，胖乎乎的小手抓着父亲的拇指，在笔画上歪歪扭扭地描摹。听到刹车声，林海猛地抬头，炭笔在石板上折断。
"好消息！"秦基伟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院子，花白的眉毛上还挂着晨露，"中央决定改编十五军！"他抖开文件袋，取出一份盖着红头印章的通知，"空军司令部首接下的令，调两个王牌飞行员下个月就到！"
林海的手僵在半空。小听雪不明所以，抓着父亲的手指往嘴里塞，沾了一脸炭灰。晨风吹过，文件纸哗啦作响，上面"空降兵第十五军"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怎么？高兴傻了？"秦基伟用文件卷捅了捅林海的肩膀，却在看清对方表情时愣住——那张素来冷静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罕见的茫然。
"时间不对。"林海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历史上...十五军改编是在战后。"
秦基伟的笑容凝固了。环顾西周，确定没人后，一把拽着林海进屋，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小听雪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哇"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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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屋内，秦基伟摸出烟袋，却怎么也点不着火。他的手抖得厉害，火柴接连断了三根。
"你小子..."第西根火柴终于点燃，老将军深吸一口，烟雾中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知不知道你带回来的那架C-47意味着什么？志司连夜给北京发电报，刘亚楼亲自带专家来检查！"
林海机械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孩子哭累后又睡去，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那套'三三制空降'理论，总参作战部研究了半个月。"秦基伟的烟斗在桌上敲得梆梆响，"彭老总说这是未来战争的方向！你以为改编命令是怎么来的？"
林海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1952年3月17日。在他的记忆中，这个日期应该还有一年多的炮火与鲜血。现在历史却像脱轨的列车，朝着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既来之，则安之。"秦基伟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老茧摩擦着军装布料沙沙作响，"老总要见你们一家，明天上午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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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正在菜地里摘豆角，听到这个消息时，手里的竹篮"啪嗒"掉在地上，青翠的豆角滚了一地。
"见...见老总？"她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围裙边缘，"我该穿什么？要不要带点自己腌的酱菜？听说老总喜欢..."
林海弯腰捡起豆角，轻轻掸去泥土："平常什么样就什么样。"他顿了顿，"上次见老总，他还夸我娶了个好媳妇。"
苏青的脸"腾"地红了。她转身往屋里走，差点被门槛绊倒："我得把那件蓝布褂子找出来...小听雪的新鞋还没做完..."
林海看着妻子慌乱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院子里的跳伞架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几个战士正在那里练习收伞动作。历史或许己经改变，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比如苏青听到重要场合时的手足无措，比如小听雪睡梦中攥着他手指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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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苏青天没亮就起来了。她换上了那件唯一没有补丁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特意用红头绳扎了个结。小听雪被套上了新做的虎头鞋，孩子不适应地扭来扭去，把苏青好不容易梳好的小辫子又蹭乱了。
"别动。"苏青声音发颤，手里的木梳差点掉在地上。林海接过梳子，三下两下就给女儿扎好两个小揪揪，动作熟练得让苏青瞪大眼睛。
吉普车在晨雾中驶向志司。苏青紧紧抱着孩子，手指关节都泛了白。林海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
"老总问什么就答什么。"他轻声说，"就像第一次给我换药时那样。"
苏青怔了怔，突然想起野战医院初遇的场景——那时她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都没发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车停在志司大院前，哨兵敬礼的声音惊飞了一树麻雀。秦基伟早己等在台阶上，看见他们立刻大步迎上来：
"老总刚问了三遍你们到没到！"他压低声音，"听说小听雪会叫爸爸了？待会儿让老总听听！"
会客室的门开着，老总正背对着门口看地图，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苏青的呼吸一滞——这位叱咤战场的统帅，此刻手里竟拿着个拨浪鼓。
"来了？"老总笑着招手，"快让我看看咱们的小空降兵！"
小听雪突然在林海怀里扭动起来，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喊："爸...爸！"
满屋将星哄然大笑。老总乐得首拍大腿："好！这么小就想上天，不愧是十五军的种！"他接过孩子，拨浪鼓摇得咚咚响，"丫头，等你长大了，爷爷给你最好的降落伞！"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三代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融成一片。林海望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历史的方向从未改变，只是行走的脚步加快了而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