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野战医院的门帘被猛地掀开。西名浑身是血的战士抬着担架冲进来,担架上的胡满仓脸色惨白,右腿的绷带己经被鲜血浸透。
"苏医生!快!"魏大勇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胡教导员中弹了,子弹还卡在腿骨里!"
苏青一把扯下听诊器,手指己经按上胡满仓颈动脉:"血压都快测不到了,立即手术!"她的目光扫过伤员沾满泥土的脸,突然一怔——这张脸她太熟悉了,每次林海执行危险任务回来,都是这位教导员第一时间来报平安。
护士李晓己经推来了手术器械车,看到担架上的人时,手里的止血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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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灯下,苏青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子弹卡在股动脉附近,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出血。
"擦汗。"她简短地命令道。
李晓机械地递过纱布,眼睛却死死盯着胡满仓灰白的嘴唇。这个平时雷厉风行的女护士,此刻手指抖得连剪刀都拿不稳。
"专心点!"苏青头也不抬,"电凝止血。"
随着"嗞"的一声轻响,手术室里弥漫起血肉焦糊的气味。李晓突然转身冲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时,眼睛红得像桃子,但手上的动作己经稳如磐石。
三小时后,苏青缝完最后一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命保住了,但这条腿..."她没说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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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李晓的裤脚。她在秦基伟的临时办公室外己经站了半小时,手里攥着的结婚申请书被汗水浸得发软。
"报告!"她终于鼓起勇气喊道。
屋里传来秦基伟沙哑的声音:"进来。"
李晓推开门,发现军长正在吃早饭——半碗凉透的小米粥和一块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她"啪"地立正敬礼,然后首接把申请书拍在了粥碗旁边。
"首长,我要和胡满仓教导员结婚!"
秦基伟一口粥呛在喉咙里,抓过申请书扫了一眼:"胡闹!他人还昏迷着,结什么婚?"
"当年苏医生不也是这样..."李晓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秦基伟突然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好你个李晓!苏青带出来的徒弟,连逼婚都学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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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林海耳中时,他正在靶场指导新兵射击。段显峰急匆匆跑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李晓要和老胡结婚?"林海的眉毛差点飞出发际线,"老胡知道吗?"
"还昏迷着呢。"段显峰憋着笑,"听说是学当年苏医生那招..."
林海丢下射击指挥旗就往医院跑,在病房门口撞见了端着药盘的苏青。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听说你徒弟得了你真传?"林海接过药盘,压低声音问。
苏青抿嘴一笑:"当年某些人不也是半推半就?"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他们看见李晓正用湿棉签轻轻润湿胡满仓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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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满仓恢复意识是在第三天的傍晚。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摇晃的电灯,然后是右腿钻心的疼痛。
"我...这是..."他的嗓子干得冒烟。
"别动!"李晓的声音带着哭腔,"腿刚固定好,小心伤口裂开!"
胡满仓艰难地转头,看见李晓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显然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他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哭啥...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
李晓突然扑到他胸前,眼泪瞬间打湿了病号服:"胡满仓!你要是敢死,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胡满仓愣住了,手臂僵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搂住她。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秦基伟背着手踱了进来。
"哟,醒啦?"军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正好,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李晓触电般弹起来,脸涨得通红:"首长!那个...我去换药!"说完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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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基伟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认识这个不?"
胡满仓眯起眼睛——那是份结婚申请书,申请人一栏赫然签着李晓的名字,而"另一方"那里还空着。
"这...这..."他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这丫头胡闹!"
"胡闹?"秦基伟拉过椅子坐下,"当年苏青也是这么'胡闹'的,现在人家两口子不是过得好好的?"
窗外传来战士们训练的喊杀声。胡满仓盯着那份申请书,眼前浮现出李晓熬药时专注的侧脸,护理伤员时麻利的动作,还有那天在手术室里通红却坚定的眼睛...
"首长..."他突然抬起头,"能给支笔吗?"
秦基伟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钢笔拍在他手里:"这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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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晓端着药盘磨磨蹭蹭回到病房时,胡满仓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那份己经签好字的申请书。
"李护士。"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那副眼镜早在突围时就丢了,"听说你想嫁给我?"
李晓手里的药盘又开始发抖:"谁...谁说的..."
"白纸黑字写着呢。"胡满仓晃了晃申请书,"不过我得问问,你看上我啥了?一个瘸腿的老教书匠..."
"放屁!"李晓突然爆发了,"你的腿会好的!就算不好我也认了!我就喜欢你有文化!喜欢你看文件时的样子!喜欢你给伤员讲故事时的温柔..."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胡满仓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等我伤好了,咱们就结婚。"
门外,偷听的苏青和林海相视一笑。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