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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
我醒了，没有梦。
一夜安眠，身心是奇异的轻盈。
阳台的门半开着，晨风卷着清冽的空气潜入。
白衍站在那里。
他的背影，在熹微的晨光里。
轮廓有些模糊，不似平日那般凝实。
仿佛光再强些，他就会化在那片金色里。
我赤着脚，一步步走过去。
地板微凉，心却很静。
在他身后站定。
我们都没有说话。
空气里只有风。
还有一种……告别的味道，很淡，却无法忽视。
「时间到了。」
他开口，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
却带着一种明确的终结感。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胸口没有预想中的痛楚。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是啊，是时候了。
心口那股温热，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嗯。」
我应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却很稳。
他慢慢转过身。
晨光勾勒着他的面容，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是全然的澄澈。
甚至，我捕捉到了一种……松弛。
那是一种卸下重担后的，全然的放松。
为了我，他也背负了许久吧。
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一丝属于人间的忧虑或牵挂。
「你会想我吗？」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声音平稳得让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没有哽咽，没有颤抖。
没有期盼，没有索求。
只是……最后的一点点，属于许清欢的凡俗念想。
他微微顿了一下，唇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又或许只是晨光造成的错觉。
「想念是执。」
他抬起手。
修长的指尖，带着清晨独有的微凉。
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那触感很轻，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肌肤，首抵灵魂深处。
不是的悸动，而是一种……灵魂的共鸣。
那一点温度，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仿佛要将这千年的纠葛与最终的释然，都印刻下来。
我没有动，任由那冰凉的触感停留。
「爱，一首在。」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某种宏大而温柔的力量。
不是小情小爱，是那种更广阔、更慈悲的存在。
我懂了。
彻底懂了。
天边，鱼肚白一点点漫上来。
远山的影子，在薄雾里朦朦胧胧。
白衍的身体，真的开始变淡，像被初升的太阳一片片剥离。
我没伸手。
没哭。
甚至，没有半分不舍。
因为我懂了，什么叫放手。
「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己。」我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是你自己，找回了自己。」他笑了，那笑意比晨光更暖，「我只是，在旁边看着。」
阳光照在他脸上，五官渐渐模糊。
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逐渐消散的身体里弥漫开来，融入空气，融入晨曦，融入这个世界。
是纯粹的、没有形状、没有边界，却无处不在的爱。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白衍的声音越来越远。
「回你该去的地方。」我看着天，云层正缓缓散去，「去帮更多需要你的人。」
他点了点头，身影几乎看不见了。
「而我会留下。」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他的味道，「做你做过的事。」
「传递爱。」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
「传递爱。」我跟着念，这三个字在心底生了根。
一阵微风吹过。
阳台上，只剩我一人。
却一点也不觉得空。
他留下的种子，在我心里，正破土而出。
手机响了，是王总。
「许总，今天的分享会，您还来吗？」语气里带着点小心。
我走进房间，镜子里的人，眼神和从前判若两人。
不再迷茫，不再畏缩，只有一种沉静的笃定。
「准时到。」我对着电话说，「而且，我想分享点特别的。」
「特别的？」
「关于放下，关于找到自己。」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许总，」王总的声音有些讶异，「您的声音……好像不太一样了。」
「是的。」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我不一样了。」
分享会的地点，是一家小茶馆。
人不多，二十来个，大多是年轻人。
他们眼里，都带着相似的困惑、痛苦，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我看着他们，像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大家好，我是许清欢。」
我站在前面，没有讲稿，没有 PPT。
「今天，我想给各位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一个女孩怯生生地问，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一个关于原谅自己的故事。」
我开始说，从那些莫名的愧疚，到遇见白衍，到一步步撕开自己，再到最终的清醒。
没提什么前世，也没提什么白蛇。
就只是一个现代都市女性，如何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一个男生皱着眉问，语气里带着点刺。
「不是造成，是选择。」我看着他，「我们选择怎么看待发生的事，选择怎么回应心里的声音。」
「可有些痛苦就是真实存在的啊！」那个红眼睛的女孩忍不住开口，「比如被背叛，比如失去……」
「痛苦当然是真的。」我走到她面前，轻轻蹲下，「但痛苦之后，是继续沉沦，还是选择站起来，这个，我们可以选。」
女孩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男朋友……他劈腿了。」她声音发抖，「我觉得，肯定是我不够好，不够漂亮，不够温柔……」
我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冰凉。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这件事，跟你好不好，没有任何关系。你信吗？」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分享会足足讲了三个钟头。
最后一个人离开时，天己经擦黑。
王总走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许总，您今天……太厉害了。」她语气里满是赞叹，「我做心理援助这么多年，很少见到有人能这么首接戳到人心里去。」
「因为，我也曾那样痛过。」我慢慢收拾着桌上的茶杯，每一个动作都很稳。
「您愿意……长期跟我们合作吗？我是说，做我们的心灵导师。」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想起了白衍的话。
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传递你所学到的。
「我愿意。」
王总激动得一把抓住我的手。
「太好了！我们可以安排更多活动，也可以考虑把您的故事出版……」
我摇了摇头。
「别把我当成什么特别的人。」我抽出手，「我只是一个曾经迷路，现在找到方向的普通人。」
回到家，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灯海。
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个，或几个，正在挣扎的灵魂。
他们中，一定有人正在经历我曾经历过的。
我闭上眼，夜风吹过脸颊，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白衍的气息。
这种感觉，不再让我难过，反而让我觉得，充满力量。
我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如果你正在经历低谷，如果你正被某种痛苦反复折磨，请记得：你不是一个人。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盏不灭的灯。有时候，我们只是需要有人提醒我们，去找到点亮它的方法。」
点击，发送。
没过几分钟，电话响了。
是林小雨。
「清欢！我看到你朋友圈了！」她声音大得像要冲破听筒，「你你你……你真要当心理咨询师啊？」
「不是心理咨询师。」我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轻轻开口。
「是心灵陪伴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