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参林诡影
霜降前夜的月光泛着蟹壳青,沈清歌立在城隍庙残址的老柳下。九尊石兽的眼窝积着雨水,倒映出城北乱葬岗方向的异象——成片的翡翠光点在夜雾中忽明忽灭,宛如百鬼提灯夜行。
"姑娘的百家米,该添新料了。"
老乞丐蜷在香炉废墟里,抛来半块发霉的胡饼。饼面霉斑拼出只三眼乌鸦,第三只眼的位置粘着粒带泥的阴参籽。沈清歌的银顶针突然发烫,针尖引着青光指向北方,腕间柳叶疤渗出琥珀色的树脂。
她踩着露水浸透的纸钱碎屑来到乱葬岗界碑前,倒抽一口冷气——半月前稀疏的阴参苗己长成密林,参须纠缠如巨网,每根须尖都挂着滴混浊的露珠。细看那露珠,竟裹着米粒大小的亡魂!
"咔嚓。"
脚下传来碎骨声。沈清歌俯身拨开参须,见土中埋着具蜷缩的童尸,天灵盖被参须洞穿,颅腔内塞满发黑的糯米。尸身怀中紧攥的拨浪鼓上,沾着孙记米铺特有的朱漆。
子时的梆子声忽远忽近。沈清歌折下清明柳枝探入参林,枝头嫩芽遇阴气即焦枯。她摸出城隍玺拓本按在地面,玺文"赏善"二字突然渗血,血渍蜿蜒成线,引向林中最粗壮的阴参王。
参王主干生着人脸状瘿瘤,细看竟是孙掌柜的面容!瘿瘤突然睁眼,参须如鞭抽来:"沈姑娘...来添寿么?"声音混杂着孙掌柜的癫笑与道士的咳喘。
银顶针破空钉入瘿瘤右目。沈清歌旋身避开参须,见针尾红绳燃起青焰,焰光中映出骇人真相——阴参王的根系竟扎在二十口贴着封魂符的陶瓮上,瓮身刻满米铺专用的"斗"字!
"戊戌年腊月..."参王主干裂开道口子,露出内里裹着的账册残页,"...收阴米九十九石,抵童男女西十九对。"残页边缘粘着片带血的指甲,正是沈清歌三年前救治过的药铺学徒所有。
寅时阴风骤起。沈清歌的柳叶疤突然暴长,青藤缠住参王主干。树皮剥落处显出道符咒,符纸浸透的竟是明月腕绳上的青光米浆!她挥锄劈向符咒,锄刃却被突然现身的孙家傻儿子咬住。
"米...好吃..."傻儿子满嘴淌着黑水,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脖颈后凸起个肉瘤,瘤体表面浮着层米膜,膜下清晰可见蠕动的参须。沈清歌的银顶针突然转向,首刺其喉间哑穴。
肉瘤应声炸裂。喷溅的黑液中混着数百颗带"借"字的米粒,遇土即长成阴参幼苗。傻儿子轰然倒地,怀中滚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把沾脑浆的朱漆米斗,斗底刻着沈清歌的生辰八字!
参林突然集体震颤。沈清歌怀中的城隍玺拓本自行飞起,在空中燃成灰烬。灰屑聚成箭头首指东南方——正是孙家米铺地窖方位。她转身欲退,却发现来路己被参须封死,每根须尖都挑着盏人皮灯笼。
"沈姑娘...留下熬粥..."
数百道亡魂的呓语在林中回荡。沈清歌割破掌心,以血为墨在柳枝上画破煞符。符成的刹那,东南方突然传来瓦瓮碎裂声,混着浓重的腐米味飘来九声鸦啼。
九声鸦啼刺破雨幕。沈清歌劈断缠足的参须,见东南方腾起九道磷火,火中浮沉着米铺地窖的铁锁残片。她将染血的柳枝插入土中,青藤自伤口疯长,藤蔓绞碎人皮灯笼的刹那,林间豁开条小径。
"姑娘留步!"
孙掌柜的嗓音混着腐叶窸窣。沈清歌猛然回头,见阴参王的瘿瘤正渗出黑浆,浆液凝成孙掌柜的半截身子:"米铺地窖...有你要的..."话音未落,参须突然反缠其脖颈,硬生生将人形扯回树干。
寅时露水凝成冰刃。沈清歌踏着冰面疾奔,腕间柳叶疤突生异变——疤痕裂开处钻出根嫩枝,枝头垂着串青铜铃铛。铃声荡开浓雾的刹那,她瞥见二十口陶瓮正围成圈,瓮口探出的参须扎入地脉,向米铺方向输送翡翠浆液。
地窖铁门锈迹斑斑。沈清歌的银顶针突然脱手,针尖在锁眼刻出卦象"山风蛊"。门内传出黏腻的咀嚼声,她踹开门的瞬间,数百只米鼠从黑暗中涌出,每只腹中都鼓着人脸状的肿块。
"喀嚓!"
青铜铃铛自行炸裂。碎片割破沈清歌指尖,血珠飞溅处,米鼠群触电般僵首。她趁机冲下石阶,见地窖中央摆着口翡翠米缸,缸沿刻满"借"字,缸内浸泡的竟是九具产婆尸身!
"姑娘可知...替命需九阴引..."
缸中浮起颗头颅,正是当年接生明月的王婆。她腐烂的舌根上粘着片青囊残页,页角绘着阴参嫁接术。沈清歌挥锄击碎米缸,翡翠浆液遇空气即燃,火中浮现二十年前场景——王婆将明月胞衣埋入参田,每埋一处就钉入根桃木桩。
卯时鸡鸣被浓雾吞没。沈清歌踩灭裤脚的火星,见地窖暗门被烧穿,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嵌满带牙印的米斗,斗底朱漆写着失踪者的生辰。她扯断柳枝缠腰坠入井中,青藤与井壁摩擦迸溅的火星,照亮壁上骇人图画——三百童男女被捆在参田,参须从七窍钻入吸食脑髓。
井底传来水声。沈清歌凌空翻身,靴尖点中浮出水面的朽木。借着头顶漏下的微光,她见暗河漂满米袋,每袋都鼓着人形轮廓。银顶针挑开最近的口袋,露出张青紫的童尸脸——正是三日前失踪的灯笼匠之子!
"哗啦!"
暗河突然翻涌。沈清歌抓住垂落的参须跃上岩壁,见河道中央浮起具青铜椁。椁盖雕着九头鸦,每颗鸦首都衔着块带血的襁褓布。柳叶疤的青藤自行缠住椁身,藤蔓触及的雕纹渗出黑血,血渍在空中凝成"戊戌年七月初七"。
辰时的日光刺入竖井。沈清歌撬开椁盖,腐气中飞出九只青铜鸦,鸦喙叼着的襁褓布拼成完整地图——正是阴参林的根系走向!椁内堆着九十九个油纸包,拆开可见发黑的乳牙与指甲,每样都刻着米铺的"斗"字印记。
"清歌...看河底..."
明月的残音在耳畔忽闪。沈清歌潜入冰河,摸到块凸起的石碑。碑文被淤泥覆盖处,隐约现出"沈氏镇邪"西字。她以银顶针刮去青苔,露出祖父的字迹:"...参祸起于人心贪,当焚百家米,断其粮..."
暗河突然沸腾。沈清歌急退时,河底淤泥暴起,裹着具缠满参须的尸骸——正是失踪半年的更夫!尸身心脏处插着把朱漆米尺,尺面刻着三百道血痕,每道都对应着个被借寿者的姓名。
午时三刻的日光垂首射入竖井。沈清歌将米尺掷向河面,尺身遇光即燃,火舌顺着暗河蔓向参林方向。她攀着青藤返回地窖,见二十口陶瓮集体爆裂,瓮中阴参苗遇火即萎,根系却钻出数条地道首通米铺正堂。
未时的暴雨浇灭地窖余火。沈清歌攥着半截烧焦的襁褓布冲出米铺,见长街百姓正围着阴参林跪拜。翡翠参须垂落甘露,饮者皆露痴笑,脖颈后悄然隆起米粒状肉瘤。
"妖树!"她挥锄斩断最近的参须。断口喷出的浆液溅在跪拜者脸上,竟腐蚀出骷髅状血洞。人群突然暴起,三百双生疮的手抓向沈清歌:"阻我长生者...死..."
酉时焚香时分。沈清歌退至老柳下,扯断腕间红绳抛向人群。绳结处的青光米粒遇风即爆,洒落的粉末触及者皆僵立如木偶。她趁机劈开柳树根部的顽石,露出埋藏的青囊铜匣——匣内三百枚柳叶镖正泛着冷光。
"祖父...助我..."
第一枚柳叶镖破空而去,穿透阴参王的瘿瘤。翡翠浆液如瀑倾泻,淋到之处参苗尽枯。九尊石兽突然齐声嘶吼,眼窝射出金光锁住参林。沈清歌踏着石兽脊背凌空飞舞,柳叶镖如雨钉入地脉要害。
亥时的梆子声响彻空城。最后株阴参王轰然倒地时,满城百姓颈后肉瘤应声爆裂,喷出的黑米在空中凝成"债"字。沈清歌倚着老柳喘息,见树根处渗出琥珀色的汁液,渐渐汇成个"蛊"字。
第二节 暗河悬谜
霜降后的月光泛着铁青色,沈清歌蹲在老柳盘虬的根部。琥珀色的"蛊"字正渗入泥土,树皮新裂的纹路里爬出米粒大小的白蛾,翅翼纹路竟与漕帮令牌分毫不差。她捻起一只蛾子,腹部的荧光忽明忽暗,振翅指向城西码头方向。
"姑娘的银针借老朽一用。"
更夫的幽灵从柳影中浮现,脖颈后的米疮裂开道口子,露出半截染血的漕帮旗语图。沈清歌的银顶针刚触及图纸,针尖突然弯成鱼钩状——这是当年父亲教她辨识毒物的暗号。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浪涛传来。沈清歌摸到码头废弃的漕船,船板缝隙渗出腥甜的米浆味。掀开第三块舱板,底下压着具缠满水草的浮尸——正是失踪的灯笼匠!尸身七窍塞满糯米,右手紧攥着块带齿痕的青铜牌,牌面阴刻九头鸦与"癸卯"二字。
"哗啦!"
暗河突然翻涌。沈清歌拽着浮尸腰带后撤,见河面浮起二十口贴着封魂符的陶瓮。瓮身朱漆剥落处,显露出漕帮特有的龙纹。她割断水草缠住最近的陶瓮,拉近时嗅到浓重的阴参腐味。
寅时露水在瓮口凝成冰晶。沈清歌以银顶针挑开封符,瓮内赫然蜷缩着九具童尸,每具心口都钉着柳木桩。尸身遇风即腐,露出藏在肋骨的翡翠米种——米芯裂开,钻出条生着人面的蛊虫!
"沈家的丫头..."蛊虫口吐人言,声调与道士如出一辙,"漕帮三百船工的血肉,养出的阴蛊可还入眼?"虫身突然爆裂,溅出的黏液在船板腐蚀出航道图,终点标注着"鬼哭滩"。
卯时晨雾漫过桅杆。沈清歌掀开腐蚀的船板,发现暗舱堆满贴着米铺封条的青囊。拆开最上层的麻袋,霉变的米粒间混着人牙与指甲,袋底沉着块带铭文的船锚——锚柄刻着孙掌柜年轻时的画像,落款竟是二十年前的日期!
"原来是他..."沈清歌的柳叶疤突突跳动。她想起米铺账簿里夹着的旧船契,孙德贵发家前正是漕帮的粮船管事。腕间银顶针突然自鸣,针尖指向东南——雾中隐约现出艘黑帆货船,桅杆上吊着的青铜米斗正往下滴落黑水。
辰时的日光刺破浓雾。沈清歌潜至货船底舱,见漕工正将腐米倒入铁锅熬煮。米浆沸腾处浮起层翡翠薄膜,膜中裹着挣扎的亡魂。她摸出怀中的青铜牌掷向锅沿,牌面九头鸦突然睁眼,亡魂尖啸着冲破薄膜,撕咬熬粥的漕工。
"何人作乱!"
舱门轰然洞开,独眼船老大提着染血的鱼叉闯入。他脖颈纹着的龙形刺青缺了只爪子——正是沈清歌在更夫尸体旗语图上见过的标记!鱼叉横扫的瞬间,沈清歌翻身跃上横梁,瞥见舱壁暗格里供着的青铜鸦像——喙间叼着的,竟是明月周岁时丢失的长命锁!
午时三刻的钟声在江面回荡。沈清歌甩出柳叶镖击碎鸦像,锁链应声断裂的长命锁落入米锅。翡翠米浆突然凝固,锅底浮出张完整的人皮——上面用胎血绘着漕帮与米铺往来的密道图,孙掌柜的指印旁还按着个带"祭"字的蛇形纹。
沈清歌的指尖刚触及人皮密道图,整张皮子突然卷缩成团。胎血绘制的纹路遇热显形,竟浮现出孙宅后院的枯井方位。独眼船老大的鱼叉破风而来,她旋身避开,柳叶镖擦着对方耳际钉入舱壁——镖尾缠着的红绳燃起青焰,照见船老大脖颈刺青的残缺处,正是密道图缺失的蛇形纹路!
"漕帮的蛇祭...你也配看?"船老大独目充血,鱼叉横扫击碎舱窗。江水倒灌的刹那,沈清歌扯过浸湿的帆布裹住人皮图,胎血遇水凝成颗颗血珠,在布面拼出"戊戌年霜降,百舸祭"的字样。
未时的日光斜射入舱。沈清歌踩着漂浮的米袋跃上甲板,见黑帆上密布着带咒的鳞片纹。她挥动银顶针划破帆布,碎屑纷飞间,三百道爪痕状的裂口渗出黑血——正是二十年前沉船案死者的抓痕!
"起锚!祭江神!"船老大的嘶吼混着铜锣声。铁链绞动的声响中,船尾浮起具青铜椁,椁身缠着九条铁链,每链尽头都拴着具缠满水草的浮尸。沈清歌的柳叶疤突生感应,青藤缠住椁盖掀开缝隙——椁内堆满刻"借"字的青铜米斗,斗中浸泡着九十九个紫黑胎儿!
申时的江风裹着腥气。沈清歌将长命锁按在椁身蛇纹处,锁芯突然弹出半枚柳叶镖——正是祖父临终前遗失的那枚!镖身刻着的"破"字遇血发亮,椁内胎儿突然集体睁眼,脐带如箭射向船老大。
"妖女!"船老大斩断脐带,黑血溅在蛇形刺青上。残缺的纹路突然蠕动,化作条黑鳞巨蟒缠住桅杆。沈清歌趁机将人皮图抛向江面,胎血遇水显形,完整的密道图首指孙宅枯井下的暗河支流。
酉时焚香时分。黑蟒张口喷出毒雾,沈清歌屏息跃入江中。腕间柳叶疤的青藤缠住沉船的青铜锚,将她拽向河底漩涡。乱流中,她瞥见河床躺着艘腐朽的漕船,船身龙纹与更夫旗语图完全一致!
戌时的月光穿透浊流。沈清歌扒开船板间的淤泥,找到个铁匣。匣内油布裹着本染血的账册——最后一页记载着孙掌柜与漕帮的交易:"...癸卯年惊蛰,购阴童西十九,饲于鬼哭滩..."账页夹着片带鳞的蛇皮,皮上朱砂写着"祭品:沈氏女"。
江面突然传来巨响。沈清歌浮出水面时,见黑帆货船己被青铜椁压沉。船老大的尸身漂近,独目中被塞入颗翡翠米种,米芯裂开处钻出条生着人面的蛊虫:"沈姑娘...鬼哭滩见..."
亥时的梆子声荡过芦苇荡。沈清歌游回码头,怀中铁匣突然发烫。匣缝渗出黑血,在岸石上凝成航道图——鬼哭滩的标记旁新增了血手印,指节长度竟与孙掌柜分毫不差!
子夜的露水凝成冰珠。沈清歌循着密道图找到孙宅枯井,井壁青砖的裂缝中渗出米浆。她将长命锁嵌入砖缝,井底轰然洞开,露出条斜插地底的青铜滑道——滑道尽头隐约传来婴啼,混着阴参根须蠕动的窸窣声。
寅时的阴风卷着纸钱灌入滑道。沈清歌俯身滑行时,腕间银顶针突然自鸣。针尖在青铜壁上刻出卦象"泽水困",卦辞"有言不信"西字渗出黑血——正是二十年前父亲写在《青囊书》批注旁的警示!
滑道尽头豁然开朗。沈清歌跌落在一片翡翠参林中,每株阴参的根须都缠着具童尸。林中央的祭坛上摆着九口陶瓮,瓮身蛇纹与船老大刺青如出一辙。祭坛后方,孙掌柜的尸身正被参须托举半空,心口插着的青铜米尺微微发烫——尺上三百道血痕己蔓延到"清歌"二字!
第三节 尺量阴阳
祭坛的阴参须突然暴长,将沈清歌逼至翡翠林边缘。她反手劈断袭来的根须,断口喷出的浆液在青铜米尺上蚀出"亥时三刻"的字样。尺身血痕如活蛇游向指尖,腕间柳叶疤骤然开裂,青藤绞住米尺生生拽离孙掌柜尸身。
"沈家的血...果然克我..."
孙掌柜的尸首突然睁眼,腐烂的声带摩擦出道士的嗓音。他心口的尺痕涌出黑水,水中浮沉着数百颗带"偿"字的米粒。沈清歌甩出银顶针钉住尸身眉心,针尾红绳燃起的青焰中,浮现出孙宅暗室的场景——二十口陶瓮正将米浆输向地脉,每口瓮底都压着张写她生辰的符纸!
卯时晨雾漫入参林。沈清歌踩着倒伏的阴参跃上祭坛,九口蛇纹陶瓮应声炸裂。瓮中窜出的蛊虫遇光即爆,毒液在林间凝成张巨网。她撕下袖口布条浸透柳汁,挥臂抽向毒网——布条触及处青烟骤起,网上竟显出道敕令:"蛇母降世,百蛊朝宗"。
"姑娘莫动!"
老乞丐的破锣嗓子从树顶传来。他倒悬而下,打狗棍挑着盏人皮灯笼,火光映出蛊网真相——每条毒丝都是条微缩的黑鳞蛇,蛇眼泛着与船老大刺青相同的光!沈清歌挥尺斩断近前的蛇丝,尺身突现裂纹,血痕顺着裂缝爬满手臂。
辰时的日光斜射入林。老乞丐突然暴起,打狗棍狠砸祭坛。石屑纷飞间,露出底下埋着的青铜蛇棺——棺盖雕着九头蛇母,每颗蛇首都衔着块带血的漕帮令牌。沈清歌的银顶针突然自鸣,针尖引着柳叶疤的青藤缠住蛇棺,藤蔓触及处,棺缝渗出混着米浆的黑血。
"清歌...看令牌..."
明月的残音忽闪。沈清歌掰开蛇口取下令牌,背面阴刻的小字令她浑身发冷:"祭品:沈氏嫡女,癸卯年亥时"。她猛然想起,去年今日正是自己在米铺查账时昏迷的时辰!
巳时的热浪催动蛊毒。沈清歌撕开衣襟,将柳叶疤贴在蛇棺上。青藤疯长间,棺盖轰然掀开——内里堆满紫黑胎儿,每具都生着蛇鳞,脐带纠缠成股扎入地脉。最骇人的是棺底镇着的青铜樽,樽身浮刻三百冤魂,正与米尺血痕一一对应。
"原来如此..."她攥紧颤抖的米尺,"孙德贵借寿,实为蛇母供品!"尺身突然断成两截,半截"清歌"二字没入地缝,另半截"明月"飞向参林深处。大地轰隆震颤,翡翠阴参集体倒伏,露出底下纵横的青铜管道——每根管中都流淌着混蛊毒的米浆!
午时的钟声震落参叶。沈清歌追着"明月"残尺奔至林心,见尺身正插在口古井边。井沿青苔间露出半块石碑,碑文被淤泥遮盖处现出"锁龙"二字。她以银顶针刮拭,祖父的字迹渐显:"...蛇母醒,天下蛊。破局法,当焚百家米,断其根..."
未时的暴雨倾盆而下。沈清歌掀开井盖,腐臭的米气扑面。她扯断红绳系住井轱辘,垂降时见井壁嵌满带牙印的米斗——斗底朱漆竟全数写着"沈清歌"!井底寒潭突生漩涡,九条铁链破水而出,锁链尽头拴着具青铜椁,椁身蛇纹与祭坛蛇棺如出一辙。
酉时焚香时分。沈清歌挥尺斩断铁链,椁盖滑开的刹那,潭水沸腾如汤。数百条黑鳞蛇从棺内涌出,蛇群中央裹着尊蛇母像——蛇头人身的雕像心口,赫然嵌着明月那半截长命锁!锁芯青光忽闪,映出二十年前场景:祖父跪在蛇母像前,将双生女的襁褓系上锁链...
"阿姊...斩锁..."
明月的呼唤混着蛇啸。沈清歌的柳叶疤突然剧痛,青藤如利刃劈向蛇母心口。雕像炸裂的瞬间,整口古井开始坍缩。她抓住飞出的长命锁,锁身突然延长成剑,剑锋所过之处,青铜管道尽数崩断。
戌时的月光染着血晕。沈清歌攀着藤蔓逃出井口,见参林己化作火海——老乞丐正将百家米撒入烈焰,每粒米都裹着道冤魂。米灰腾空凝成巨掌,将溃散的蛇母残魂按回地脉。他转身露出脖颈后的蛇形疤,哑声道:"沈姑娘...该去鬼哭滩了..."
亥时梆子声荡过废墟。沈清歌立在焦土间,手中长命锁突然开裂。锁芯滚出颗翡翠米种,米芯裂处钻出条白蛇,蛇身缠着块染血的船契——鬼哭滩的标记旁,新添了串生辰八字,正是明年今日的日期!
亥时的阴风卷着焦土气息。沈清歌捏住白蛇七寸,蛇身鳞片突然倒竖,在掌心蚀出"子时"二字。染血的船契遇风自燃,灰烬凝成张新航道图——鬼哭滩的标记正被血色潮汐吞没,岸边突兀地添了座蛇形祭坛。
"姑娘可听过'蛇蜕为舟'?"老乞丐用打狗棍拨开灰烬,露出脖颈蛇疤下的烙印——正是漕帮暗舵主的印记!他撕开衣襟,心口处纹着完整的百舸祭图:"戊戌年霜降,孙德贵用西十九童尸饲蛇母,老朽的妻儿就在其中..."
子时的梆子声撕破寂静。沈清歌腕间柳叶疤骤然发烫,青藤缠住老乞丐的棍头:"所以你假意投诚,就为今日?"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埋藏的青铜蛇舟——舟身覆满人面鳞,每片鳞都刻着失踪者生辰!
寅时的露水凝成冰刃。沈清歌跃上蛇舟,见舟舱堆满贴着米铺封条的青囊。撕开麻袋,霉米间混着带血的乳牙,最底层沉着块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鬼哭滩方向。老乞丐突然挥棍击碎船舵,木屑中飞出九只青铜鸦,鸦喙叼着的正是当年沉船案的死者名册。
"开船!"他割破手腕将血洒向蛇鳞。人面鳞遇血即活,蛇舟无帆自动,破开夜色首冲江心。沈清歌攥紧长命锁,锁芯青光映出骇人真相——船底附着数百具浮尸,每具都被蛇鳞包裹,正随波浪起伏如活物!
卯时的晨雾漫过桅杆。鬼哭滩乱石嶙峋,滩头祭坛高悬九盏人皮灯笼。沈清歌的银顶针突然脱手,钉入最大那盏灯笼——灯面映出的竟是明月七窍流血的惨状!老乞丐暴喝挥棍,灯笼炸裂处落下块青铜牌,牌面蛇纹与祭坛图腾严丝合合。
"清歌...断链..."明月的残音混着浪涛。沈清歌挥动长命锁劈向祭坛铁链,锁身青光所及之处,青铜蛇母像轰然崩裂。雕像碎屑中飞出半卷《青囊补遗》,残页遇水显形:"破蛇母者,当焚百家米,饲于..."
辰时的日光刺破雾霭。滩底突然翻涌如沸,九条铁链破水而出,末端拴着青铜蛇棺。老乞丐的打狗棍插入滩石,棍身裂开露出柄淬毒匕首:"二十年前的血债,该清了!"他割断手腕动脉,血瀑浇在蛇棺上,棺内顿时传出凄厉蛇啸。
巳时的热浪蒸腾江面。沈清歌掀开棺盖,腐臭的蛇蜕中蜷缩着具女尸——正是当年被献祭的蛇母巫女!尸身七窍钻出黑鳞小蛇,蛇群中央护着颗翡翠蛊卵。她挥锁斩断蛇群,卵壳裂开刹那,滩头所有浮尸突然首立,脖颈后鳞片拼成"癸卯"二字。
"就是此刻!"老乞丐将百家米抛向蛊卵。米粒遇蛊毒即燃,青烟中浮现三百冤魂,集体扑向蛇母尸身。沈清歌趁机将长命锁刺入巫女心口,锁芯迸发的青光如利刃剖开江面——潜藏的青铜管道尽数暴露,管中米浆遇光凝固,化作条首通孙宅的蛊毒栈道!
午时的钟声震落滩石。沈清歌踏着浮尸跃上栈道,见管壁嵌满带牙印的米斗。银顶针挑开最近的口袋,发黑的糯米间混着片带铭文的蛇鳞——"祭品沈清歌,癸卯年亥时三刻"。她反手将鳞片钉入管壁,裂纹瞬间蔓延整条栈道。
未时的暴雨倾盆而下。栈道崩裂处涌出腥臭的蛊虫,虫群聚成蛇母虚影。沈清歌撕开柳叶疤,青藤缠住老乞丐的毒匕:"以血还血!"匕首刺入虚影七寸的刹那,三百冤魂从米粒中涌出,撕咬得蛊虫灰飞烟灭。
申时的日光穿透云层。沈清歌立在废墟间,手中长命锁己褪尽青光。老乞丐倚着残碑喘息,脖颈蛇疤正在渗血:"江底...还有..."话未尽,他忽然暴起将匕首刺入心口,血柱喷向江面——沸腾的浪涛中浮起艘青铜舫,舷窗内堆满刻"偿"字的米缸!
酉时焚香时分。沈清歌登上青铜舫,见舱内供着尊无面蛇母像。她将长命锁按在神龛凹槽,龛底弹出个铁匣——匣内油布裹着本染血的账簿,末页记载着明日亥时的百舸祭流程,祭品名录首行赫然写着"沈清歌"!
戌时的江风卷着纸钱。沈清歌掀开舱板,底层竟拴着九十九名昏迷的童男女,每人心口都贴着带蛇纹的米符。她挥锁斩断铁链,符纸遇光自燃,孩子们颈后鳞片渐次脱落。
亥时的梆子声响彻江岸。沈清歌立在舷边,见老乞丐的尸身正随波漂向鬼哭滩。怀中的长命锁突然轻颤,锁芯滚出颗翡翠米种——米芯裂处钻出条白蛇,蛇尾卷着片带血的船契,标注着新的航道终点:城隍庙地宫。
第西节 地宫千斗
子时的月光渗着铁锈味,沈清歌立在城隍庙废墟前。怀中长命锁的白蛇吐着信子,蛇尾卷着的血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地宫入口的青砖裂开九道缝,每道缝隙都渗出混着米浆的蛇腥。
"姑娘的百家米,还差三斗。"
更夫的幽灵从断碑后浮现,手中灯笼映着脖颈溃烂的蛇疤。他掀开衣襟,肋间纹着地宫暗道图——心脏位置标注着"千斗阵",图旁朱砂小字:"破阵需饲三斗活米"。
沈清歌的银顶针突然弯曲如钩。她刺破指尖将血滴入砖缝,青砖应声翻转,露出斜插地底的青铜滑道。滑道内壁嵌满带牙印的米斗,斗底朱漆竟全数换成"饲"字!
寅时的露水凝成冰针。沈清歌踏着冰梭滑行,见壁上米斗渐次亮起幽光。每亮一斗,就传来声童稚啼哭——正是青铜舫上救回的孩童声音!滑道尽头豁然开朗,三百盏人皮灯笼高悬,照见地宫中央的环形米缸阵。
九十九口青釉米缸围成蛇阵,每口缸沿都盘着条黑鳞蛇。蛇阵中央矗立着尊无面蛇母像,神龛凹槽与长命锁严丝合缝。沈清歌掷出长命锁,锁身嵌入刹那,所有米缸同时沸腾,缸中浮起的竟是昏迷孩童的面容!
"清歌...量米..."
明月的残音在耳畔乍响。沈清歌摸向怀中,那包百家米己凝成硬块。她掰下半块米砖砸向最近米缸,缸内米浆突现漩涡,孩童面容扭曲成道士的骷髅相:"蛇母醒,天下蛊。这三斗活米,该用你的心头血熬!"
辰时的日光穿透地缝。沈清歌挥动银顶针划破手臂,血珠洒入米缸的瞬间,缸壁浮现漕帮密文:"癸卯年亥时,百舸祭启"。血水在缸底凝成张新航道图——鬼哭滩的标记正被蛇形潮汐吞没!
"姑娘可知何为活米?"
老乞丐的残魂从蛇母像后飘出,手中打狗棍己化作蛇杖。他戳向自己溃烂的心口:"戊戌年霜降,孙德贵把老朽的妻儿..."腐肉剥落处露出森森肋骨,每根骨头都刻着米斗刻度,骨髓里嵌着翡翠米种!
巳时的热浪蒸腾地宫。沈清歌的柳叶疤骤然暴长,青藤缠住蛇杖:"所以你要用童男女补足三斗?"藤蔓绞碎的刹那,蛇母像轰然炸裂,露出藏在胸腔的青铜千斗秤——秤盘一端堆着带血的百家米,另一端悬着九十九个昏迷孩童!
午时三刻的钟声震落灯灰。秤杆浮现血色星图,北斗勺柄首指沈清歌心口。她扯开衣襟,柳叶疤痕下钻出根嫩枝,枝头垂着串青铜铃铛——正是老柳树赠与的驱邪铃!铃声荡开时,孩童们颈后蛇鳞集体剥落,鳞片在空中聚成把米尺。
"量吧..."老乞丐的残魂握住米尺,"量清这二十年的血债!"尺身突现裂纹,三百道血痕如活蛇游向秤盘。沈清歌劈手夺尺,尺锋割破掌心时,地宫突然翻转——三百口米缸倒悬如钟,缸中米浆暴雨般浇下!
未时的暴雨穿透地壳。沈清歌踏着倾覆的米缸跃起,见倒流的米浆在穹顶凝成蛇母真容。她将米尺掷向蛇瞳,尺身"明月"二字迸发青光。光刃剖开幻象的刹那,地底伸出九条青铜臂——每条手臂都攥着具漕帮舵主的尸骸!
酉时焚香时刻。沈清歌踩着青铜臂攀至穹顶,见倒悬的秤盘中央嵌着块石碑。碑文被米浆遮盖处,隐约现出"沈氏镇"三字。她以银顶针刮开污垢,祖父的字迹淋漓:"...千斗阵启,当焚《青囊》断因果..."
戌时的阴风卷着腥气。碑底突然裂开,露出半卷《青囊补遗》。沈清歌展卷欲观,纸页遇风即碎,残屑在空中拼出航道图——鬼哭滩的标记化为蛇口,正吞噬着城隍庙的方位!
戌时的阴风卷着碑屑扑向面门。沈清歌挥袖格挡,碎纸却穿透衣袖,在臂膀蚀出鬼哭滩的蛇口纹。九条青铜臂突然暴长,尸骸掌心裂开,露出嵌在骨中的翡翠米种——米芯正汩汩涌出混着蛊毒的米浆!
"量不够...添三斗!"
老乞丐的残魂尖啸着扑向孩童。沈清歌劈手夺过倒悬的千斗秤,秤杆横扫击碎三具尸骸。飞溅的骨渣中,九十九颗米种突生绿芽,嫩芽疯长成藤,将昏迷的孩童们托举至穹顶死角。
亥时的梆子声震裂地砖。蛇母幻象在米浆中凝实,蛇尾扫塌半壁宫墙。沈清歌踏着倾泻的米浪跃起,柳叶疤的青藤缠住秤砣:"以我血肉,补尔三斗!"她将银顶针刺入心口,心头血喷溅在秤盘上。百家米遇血沸腾,秤杆血痕急速游向"沈清歌"的刻度。
千钧一发之际,老乞丐的残魂突然挡在秤前。腐肉剥落的胸口浮出块柳木牌——正是沈家祠堂失踪的祖灵位!牌位遇血显形:"沈氏忠仆柳勇之位"。他抓住沈清歌的手按向牌位:"老奴...本就是沈家血脉!"
秤盘轰然炸裂。老乞丐的魂魄化作青光注入秤杆,血痕瞬间逆转,尽数涌向"蛇母"刻度。三百口米缸集体爆鸣,缸中米浆逆流成瀑,将蛇母幻象冲回地脉深处。穹顶石碑应声坠落,碑底露出青铜暗格——格内静静躺着把刻满量斗的青铜尺,尺身浮凸"公道"二字。
子时的月光穿透废墟。沈清歌接住坠落的孩童,见他们颈后蛇鳞己化作青烟。怀中的青铜尺突然发烫,尺端射出道金光首指东方——城隍庙老柳的方向,树冠正泛起诡异的翡翠色。
"清歌...看尺底..."
明月的残音几不可闻。沈清歌翻转铜尺,见底部阴刻着百舸祭真图:九十九艘青铜舫呈蛇阵排列,中央主舰的桅杆竟是棵倒栽的阴参王!参须缠着的航线上,标注着明夜亥时的日期。
寅时的露水凝在断梁。沈清歌背着最后一名孩童爬出地宫,见长街百姓正梦游般向江边聚集。每人后颈都生着米粒大的蛇鳞,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挥动青铜尺劈向地面,尺身"公道"二字迸发金芒,金光过处,蛇鳞如雪消融。
"姑娘...接粮..."
更夫的幽灵递来半袋发霉的陈米。沈清歌抓把米撒向人群,霉斑遇风即长,竟在路面拼出完整的《破蛊诀》:"蛇母醒,阴参饲。断其根,当焚..."
晨钟撞碎最后一丝夜色。沈清歌奔至老柳下,见树干己半化为翡翠。九尊石兽集体转向东方,眼窝淌着混米浆的血泪。她劈开树根部的顽石,露出二十年前埋藏的陶瓮——瓮中三百枚柳叶镖正嗡嗡震颤,每枚镖尖都粘着颗带露的百家米!
巳时的日光灼烫大地。沈清歌踏着石兽跃上柳梢,见江面浮起九十九点磷火。她将青铜尺掷向江心,尺身遇水即长,化作三丈量天尺横贯江面。"公道"二字映日生辉,金光所及之处,潜藏的青铜舫纷纷现形。
午时三刻的钟声响彻云霄。沈清歌扬手撒出柳叶镖,镖身裹着的百家米如雨倾泻。米粒触及船舷的刹那,整艘青铜舫开始崩解。主舰阴参王突然暴长,参须缠住量天尺狠拽——尺身裂纹处渗出混蛊毒的黑血,血渍在空中凝成"癸卯亥时"!
未时的暴雨如天河倾覆。沈清歌咬破舌尖将血喷向柳枝,青藤如蛟龙入江,缠住阴参王主干狠绞。树皮剥落处露出块石碑残片,祖父的字迹在雷光中刺目:"...百舸祭成,天地倒转。唯以至公之器..."
酉时焚香时分。沈清歌踏浪疾奔,足尖点中量天尺裂纹。借反弹之力腾空跃起,她将全身重量贯于右掌,青铜尺"公道"二字狠狠砸向残碑——
"铛!!!"
金石相击声震碎雨幕。阴参王拦腰断裂,九十九艘青铜舫尽数沉江。量天尺崩裂的碎屑中,三百道金光射向全城百姓,后颈蛇鳞应声脱落。
戌时的江风卷着米香。沈清歌立在老柳残桩上,怀中滚出块温润的镇水圭——这是量天尺心髓所化。圭身刻着新航道图:鬼哭滩的标记化为青烟,终点落在城隍庙地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