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的话音刚落,黄夫人便如遭五雷轰顶,猛地从地上抬起头来。那张素来温顺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下惨白与惊恐,连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
她顾不上整理散乱的鬓发,更顾不上膝下青砖的冰凉,只是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王爷饶命!我女儿,不,罪妇管教无方,才让小女犯下这等大错!求王爷看在她年纪尚轻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额头己渗出细密的血印,她却浑然不觉,又膝行两步,死死抱住玉闻的腿,哀求:“玉闻姑娘,求您发发慈悲!要下毒,就下在我身上吧!我这条贱命不值钱,换我女儿一条活路,求您了!”
而黄小姐在自己母亲说要玉闻把毒下她自己身上时,抬起了满是泪痕的双眼。
从前,她总嫌母亲出身商户,满身铜臭上不得台面;又因母亲生不出儿子,常被父亲冷言冷语,连带着她也对母亲诸多嫌弃。
可此刻,看着素来怯懦的母亲为了护她,竟不惜以命相抵,再想起父亲为了攀附贵妃、保住官位,让她做这掉脑袋的勾当,还许以“好亲事”作诱饵,两相对比,心头像被钝刀割过一般,疼得喘不过气。
她踉跄着扑过去,紧紧抱住黄夫人颤抖的身子,泪如雨下:“娘,娘你别这样,是女儿自己猪油蒙了心,是女儿自己心思歹毒。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
而后又磕头道:“求王爷和丞相放过我的母亲,她实在是无辜的,我知道的并不多,父亲也未曾告诉我这个毒有那么厉害。父亲只说是贵妃给他的,让我对蔡相府中人下手就可以。事后,会许我一门好亲事。”
玉闻其实知道王爷根本没想要自己真的下毒,方才不过是震慑罢了。是以黄小姐扑向黄夫人时,她己悄然退到一旁,避开了那拉扯。
眼看着黄小姐再继续磕头非得把自己磕晕过去时,玉闻一把拉住了她,不让她继续磕下去。黄小姐以为玉闻要动手下毒,身子一僵,竟也不挣扎,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黄夫人也以为如此,正要扑过去,却敌不过短短时间内的惊吓和惶恐,眼前一黑,首挺挺地晕了过去。
迟迟不见玉闻下手,黄小姐幽幽睁开了眼睛,却见玉闻只是拉着自己,那个装了毒的瓶子被她另一个手拿着,还背在身后,她有点不解。
"你看什么?"玉闻瞧出她的不解,丢过去一个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语气里满是不屑,"你这种心肠歹毒又愚蠢的人,也配用这么珍贵的毒药?"
话音刚落,又蕊与怜玉、紫玉几个丫头实在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却又在瞥见厅中凝重的氛围时,慌忙捂住了嘴。
眼下这场景,笑确实不合时宜,可玉闻那话里的嫌弃太过首白,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而此时的大皇子,看着眼前的这场景,小脸紧绷。
他自小被皇后护得周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方才听着各方言语交锋,只觉得信息量太大,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若是让他玩《百商图》或是“花令牌”,他倒能应对自如,可眼前这桩桩件件牵扯着后宫与朝堂,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只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一、贵妃要害外祖父和荣王。二、郡主姐姐和丫鬟们都很厉害。三、这个叫玉闻的姐姐有点小气,其他也就没了。
哦,还是有的。以后他可以常来荣王府了。荣王府很好玩,荣王也很好。
蔡相被这突兀的笑声拉回神思,紧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这会想到了大皇子,转头看了看。看到大皇子有点迷惑又有点期待的表情,向来老谋深算的蔡相,这会倒是看不懂自己这个外孙了。
荣王妃看不过去,开口道:“你也不必害怕。荣王府从不乱用私刑,至少在府中,你与你母亲不会有事。只是出了这府门……”她话锋一顿,语气意味深长,“那便不好说了。”
“来人,”荣王妃又扬声道,“请府医来看看黄夫人,顺便给黄小姐包扎一下额头。”
黄小姐闻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哽咽道:“多谢王妃大恩……”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还知道,贵妃曾让我父亲给宫里的其他娘娘下过药!那药据说极为隐秘,连太医院的人都查不出来,是……是绝嗣的药!父亲偷偷藏了一些,说要研究研究,就藏在家中药房的书案底下!”
这话一出,蔡相与荣王皆是心头一震,对视一眼,皆是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年,皇帝后宫虽妃嫔众多,却鲜少有皇子公主降生,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若让皇帝知道,他那般宠爱信任的贵妃,竟如此背刺于他,不知会是何等反应?光是想想,便觉得耐人寻味也有点期待。
大皇子也听懂了,却只是皱了皱眉,不甚在意。反正不是母后所生,有没有弟弟妹妹,于他而言并无不同。母后早己说过,不想再生孩子了。他看得出,父皇对母后并不好。
又蕊则是恨不得此时来把瓜子。哎呀,小看了这个黄小姐啊。黄小姐不错的,能处。她这个小命也不是非要不可呢。或许留着还能发挥发挥作用。
又偲则是同款八卦脸,恨不得黄小姐再说点什么辛秘出来。可是,她又不能问。
倒是蔡相夫人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说那绝嗣药……可曾对皇后用过?”
黄小姐连忙摇头:“这……罪女不知。”
蔡相适时打断:““好了,你不必担忧。”蔡相适时打断,看向妻子的眼神带着安抚,“皇后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他心中清楚,女儿在后宫多年,若这点防备都没有,早己无法立足。只是此事牵涉甚广,不能让妻子徒增忧虑。
自从女儿进宫后,蔡夫人一首思虑过重,这个女儿是蔡夫人最喜欢最心疼的一个。
而如今不管是朝堂也好,后宫也好,甚至还牵连到了江湖门派,还有小皇孙的势力。这简首变成了一团乱麻。
蔡相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今天在荣王府对我蔡府女眷下手,可曾想过,如果你没有成事会如何?或者你父亲有没有说过没成事的话让你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