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泪珠,滚烫,沉重,沿着顾老枯槁面颊上深刻的沟壑蜿蜒而下,最终无声地砸落在冰冷、布满血污与灰尘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这滴泪,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辰濒临破碎的心魂之上。
“顾伯……”嘶哑的气音从林辰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按在老人心口的手掌剧烈颤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心口那叠加着双重烙印的空洞处,青金色的初代余烬星火与暗红的血钥魔光在镇压魔血晶核的狂暴消耗下疯狂闪烁、对冲,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新鲜的暗金污血混合着淡青生命光屑,如同决堤般从崩裂的伤口涌出,迅速浸透了他残破的衣衫。
引魂灯(太素之针)静静躺在不远处,针尾那点淡紫星芒微弱摇曳,映照着林辰惨白的脸、眉心深嵌的冰冷暗金竖痕,以及顾老胸膛上那枚被强行镇压、暂时凝固了暗金魔纹的暗红晶核烙印。老人涣散空洞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林辰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巨大的悲恸、无尽的担忧,还有一丝……看到至亲归来的微弱释然,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滚烫的控诉。
诊所内死寂无声,唯有林辰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以及顾老喉咙里那如同破洞般漏风的“嗬嗬”声。浓烈的血腥、药味、空间撕裂后的焦糊气息,混合着角落里那枚被青云剑影击飞、兀自散发着冰冷不祥的九幽血钥的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
力量在飞速流逝。丹田源丹彻底死寂,如同顽石。心口冰河的寒意因初代余烬的剧烈消耗而变得飘忽不定。唯有眉心的暗金烙印,在脱离魔狱核心后蛰伏得更深,传递着冰冷的契约枷锁感。林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顾老心口魔血晶核的镇压,如同用血肉之躯顶住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岳,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他仅存的生命本源。初代青金余烬的光芒,正在他心口的血污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撑住……顾伯……我一定……”林辰牙关紧咬,齿缝间渗出暗金的血丝,混沌青金的瞳孔深处,那点源于林玥的守护魂火与初代余烬的光芒激烈交织,试图榨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潜能。他试图调动心口冰河那浩瀚的寒意,哪怕一丝,去冻结顾老断臂处那蠕动侵蚀的暗红血痂。
然而,就在他心神凝聚,冰河寒意刚刚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的刹那——
“嗡!”
诊所角落,那枚被青云剑影击打在诊疗床腿上的九幽血钥,猛地爆发出一次剧烈的、短促的震颤!暗红血晶的钥匙表面,那些被青云天威规则之力暂时禁锢的污秽魔光,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困兽,疯狂冲击着无形的封印!一股冰冷刺骨、充满了毁灭与空间湮灭气息的波动,如同涟漪般瞬间扩散开来!
“噗!”林辰心神剧震,本就强弩之末的镇压之力瞬间紊乱,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与青金光屑的污血狂喷而出,溅落在顾老灰败的胸膛上。心口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按在魔核上的手几乎脱力。
顾老的身体随之猛地一抽,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心口那枚刚刚被压制的暗红晶核烙印边缘,一丝极其细微的暗金魔纹,如同毒蛇般再次……悄然蔓延!
“孽障!不知死活!”
一声冰冷、威严、带着明显愠怒的呵斥,如同无形的寒冰利剑,瞬间刺破了诊所内粘稠的死寂!
诊所那扇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哐当”一声被无形的力量彻底粉碎!木屑纷飞中,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青云道长!
他清矍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锐利如剑的目光瞬间扫过诊所内的惨状——气息奄奄、魔纹再次蔓延的顾老;如同血人般跪伏在地、心口创口狰狞、气息跌落至谷底、却仍死死按着老人心口的林辰;以及角落那枚兀自震颤、散发着危险波动的暗红血钥。当他目光触及林辰心口那枚叠加着青金守护星火与暗红血钥魔光的诡异烙印时,瞳孔深处猛地掠过一丝极度的惊愕与……难以遏制的贪婪!
那青金色的力量本源……精纯浩瀚,远超他的想象!是太素初代真正的余烬?!竟被此子融入了己身?!
“此等污秽魔钥,留之必成大患!尔等凡躯,岂能沾染?!”青云道长一声冷喝,正义凛然,仿佛先前暗中窥伺、禁锢血钥只为己用的并非是他。话音未落,他枯瘦的手掌己然抬起,五指虚张,掌心瞬间凝聚起一团旋转的、散发出强大吸力与封印符文的青凛漩涡,目标首指角落那枚震颤的九幽血钥!
他要趁林辰彻底油尽灯枯、无力他顾之际,将这枚通往魔狱核心、更蕴含着太素初代战场气息的无上“路引”,彻底掌控在手!
“滚——!!!”
一声如同濒死凶兽发出的、裹挟着无边血恨与守护暴怒的嘶吼,猛地从林辰紧咬的牙关中炸开!
深潭般的眼眸瞬间被冰冷的疯狂彻底点燃!顾伯那滴滚烫的泪、心口再次蔓延的魔纹、青云那虚伪贪婪的嘴脸、血字令主冰冷的枷锁……所有的情绪如同熔岩般轰然爆发!
他不再试图镇压魔核!那只按在顾老心口的手猛地收回,带起一溜暗红的血珠!枯槁却蕴含着最后疯狂力量的手,快如闪电般抓向身边地上那柄沾染血污的——家传银针(引魂灯)!
丹田死寂?心口崩裂?魂火将熄?都不重要!
他以残躯为引,以心头滚烫的、混合了守护执念与滔天恨意的精血为薪,悍然点燃了心口那枚双重烙印的核心——那点即将熄灭的初代青金星火!
“嗤——!”
仿佛滚油泼入残烬!初代余烬在林辰心头精血与极致意志的献祭下,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回光返照!纯净的青金光芒混合着林辰生命本源的血色,瞬间灌注于被他紧握的引魂灯针身!
“铮——!!!”
一声清越到穿透九幽死寂、响彻灵魂本源的剑鸣,悍然炸响!
引魂灯针尖那点凝聚着洞穿诸天锋芒的暗金寒星,在这一刻,不再是针!它化作了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混沌青金、冰蓝死寂、淡紫守护与毁灭血焰疯狂交织的……煌煌剑罡!
剑罡并非射向青云道长,也非射向血钥,而是……带着玉石俱焚、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朝着林辰自身与顾老之间……那无形的、由魔血晶核烙印与血钥契约共同构成的、侵蚀生命的污秽链接……狠狠斩下!
“断——!!!”
冰冷的咆哮,是灵魂燃烧的绝唱!
剑罡斩落的瞬间——
“嗡!”
时间仿佛被强行凝固了一瞬!
诊所内弥漫的污秽魔气、青云道长掌心凝聚的青凛漩涡、角落血钥震颤的暗红魔光、顾老心口蔓延的暗金魔纹……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道蕴含着初代守护余烬、林辰生命献祭、引魂灯本源锋芒的毁灭剑罡下……被强行定格!
紧接着!
“咔嚓——!!!”
一声并非物质碎裂、而是源于灵魂与法则层面的、清晰无比的崩断声,响彻在诊所内每一个存在的意识深处!
连接林辰心口血钥烙印与顾老心口魔血晶核的那道无形污秽锁链……被这决绝的一剑……悍然斩断!
“噗——!!!”
林辰身体如遭雷击,猛地向后仰倒,口中喷出的不再是污血,而是混合着浓郁青金光屑的生命本源!心口那巨大的创口处,初代青金星火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芯,彻底……熄灭、隐去。只剩下那枚暗红的血钥烙印,在失去初代余烬的压制后,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爆发出刺骨的冰冷魔光,疯狂汲取着林辰最后的生命力!他身上的气息,如同悬崖坠石,瞬间跌落至近乎虚无的死寂边缘,瞳孔涣散,深潭般的眼眸中,那点属于“林辰”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呃……”顾老的身体同样剧烈一震,心口那枚魔血晶核烙印在链接被斩断的刹那,疯狂搏动了一下,其蔓延的魔纹瞬间变得黯淡、迟滞,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能量源泉。老人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巨大的惊悸与茫然,随即被更深沉的痛苦淹没,气息微弱,却暂时摆脱了被林辰力量耗尽而彻底引爆魔核的绝境。
而那道斩断链接的毁灭剑罡,在完成使命的瞬间,也耗尽了所有力量,化作点点青金与暗红交织的碎芒,消散于空中。
“混账!竟敢毁我路引之契!”青云道长脸色剧变,惊怒交加!林辰这自毁式的一剑,不仅斩断了魔核与血钥的联系,更让血钥契约的“完整性”出现了裂痕!他掌心的青凛漩涡猛地加速旋转,不再顾忌,强大的吸力悍然爆发,罩向角落那枚因契约链接断裂而魔光剧烈波动、形态似乎都有些不稳的九幽血钥!
然而,就在那青凛漩涡即将攫取血钥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枚失去与林辰/顾老契约链接的九幽血钥,仿佛被彻底激怒了!它不再震颤,而是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凝固血阳般的刺目魔光!钥匙形态在魔光中疯狂扭曲、拉伸,尾部那狰狞的倒钩猛地,尖端首指……仰倒在地、气息奄奄、心口血钥烙印疯狂搏动的林辰!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恐怖意念,混合着血字令主跨越时空的暴怒咆哮,从血钥核心轰然爆发:
“道标……钥匙……归位……吞噬……吾之……容器------!!!”
血钥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暗红血芒,带着冻结灵魂的尖啸,无视了青云道长的青凛漩涡,以超越感知的速度,朝着林辰心口那枚剧烈搏动、散发出同源魔威的烙印……狠狠刺去!
它要强行回归“道标”,吞噬这具失去初代余烬压制、濒临死亡的躯壳,将其彻底转化为血字令主降临的完美容器!
青云道长抓了个空,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没料到血钥在失去契约链接后会暴走反噬宿主!
林辰仰躺在地,瞳孔涣散,对那致命袭来的血钥魔光毫无反应。引魂灯脱手落在身侧,针尾紫芒微弱到几乎熄灭。
眼看那暗红血芒即将洞穿林辰心口——
“小辰——!!!”
一声凄厉到破音、混合着巨大恐惧与不顾一切疯狂的嘶吼,猛地从墙角炸响!
是顾老!
老人枯槁的身体,不知从哪里压榨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地上弹起!他用仅剩的、完好的那条手臂,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决绝与悲壮,狠狠抓向那道射向林辰心口的……暗红血芒!
不是阻挡,而是……用身体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