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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以为世界要在他眼前彻底颠倒、碎裂。
一阵突兀而刺耳的铃声，猛地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嗡——嗡——嗡——
要不是承诺下次给沈五明买部新手机，他这身经百战、破破烂烂的手机都保不住，被沈五明抢了去。
铃声固执地响着，像一根坚韧的丝线，强行将他从崩溃的边缘往回拉拽。
沈郁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迟钝，摸索着从内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角落里亮起，微弱却异常清晰。
来电显示的备注，只有一个字：
她。
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备注：她。
那个女人，哼，说实话，他有点想他家王女士。
想她力大如牛的拍打自己的背，想念王女士又爱又嘴犟地说：滚！
沈郁将手机放在耳边，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喂？喂？！是小郁吗？是妈妈啊！小郁！”
女人急切的声音终于穿透电波，带着惶恐和担忧，瞬间撞进沈郁的耳膜。
“嗯……”
沈郁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石堵住，只能挤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破碎的单音。
“小涵她.....化疗失败...医生说希望渺茫！”
声音终于彻底破碎，强忍的哽咽再也控制不住，化作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隔着遥远的距离，清晰地传递着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
“昨天还能跑能动，突然就...”
听着她的话，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沈郁刺痛的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被尘土吞噬。
过了许久，那哭声才稍稍平息，化作一种死寂般的、令人窒息的疲惫。
“吃这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最后还是要走......我的小涵啊！”
这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冰锥，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沈郁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
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但比睿睿乖巧的多，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着“哥哥”、脸色苍白却笑容明亮的女孩……化疗失败了？要……走了？！
巨大的、足以将他灵魂都碾碎的悲痛，如同灭顶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沈郁！
世界没有颠倒碎裂。
它只是……彻底变成了一片灰白死寂的废墟。
作者大人，你这是把我当日本人整了是吧！
沈郁在心底无声地咆哮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疲惫。但咆哮过后，是死水般的沉寂。现实的重锤己将他砸得麻木。
收拾好心情，这个时候反而要坚强。
“我马上去看小涵！”
沈郁对着电话那头还在啜泣的母亲说道，声音干涩却异常坚定。
挂断电话，茫然地站在街头。城市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种本能，踏上了其中一辆。目的地只有一个——小涵住院的医院。
消毒水混合着绝望的气息，是医院永恒的背景音。
沈郁推开病房门，看到女人正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小涵的额头，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听到动静，女人抬起头。
“你……你的脸怎么了？”
女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疲惫不堪，声音沙哑的厉害。
“没事。”沈郁回答得极快，甚至带着点生硬的回避。
他抬手，不动声色地甩开了母亲下意识伸过来、想要触碰他脸颊伤口的手。那指尖的温度让他感到陌生而抗拒。
小涵怎么样？”
她似乎想抬手，想抓住哥哥的手，像以前那样。但那只瘦弱的手臂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连抬起一寸的力气都没有。最终，她只能极其、极其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对着沈郁的方向，露出一个虚弱到几乎看不见、却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沈郁的心上。
“还需要...多少钱，我去借？”
沈郁的声音哽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钱财？名声？ 在这一刻，在妹妹脆弱却努力绽放的笑容面前，这些曾经或许在意的东西，轻飘飘地失去了所有重量。
小涵的健康，她哪怕多一秒钟的舒适和快乐，都比那些东西重要一万倍、十万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东西的价值，根本无法用世俗的尺度衡量。
“不治了。”
女人却缓缓地、坚决地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没有离开小涵的脸，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蕴含着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认命后的平静。
“我们小涵啊……一首在受苦。医生说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我想……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带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让她……开开心心的。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说到“幸福”二字时，她那空洞麻木的眼神里，竟奇异地、艰难地漾开一丝微弱的、带着泪光的笑意，如同阴霾里透出的一线微光。
沈郁怔住了。
原来她也是位伟大的母亲。原来她的爱如此深沉而纯粹，只是……对象从来不是“沈郁”而己。
“需要钱，或者其他的尽管对我说。”沈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无法置身事外。眼前这个苍白微笑的小女孩，此刻在他心里，就是他的妹妹。小说世界的一切扑朔迷离，甚至让他产生了可怕的错乱感：
会不会……这里才是真实？而那个所谓的“现实”，才是虚幻？
如果这是他的妹妹，他愿意倾尽所有，不计代价，只为她生命最后的旅程，铺满星光，不留遗憾。
“小涵……说过接下来她想怎么过吗？”
沈郁走近床边，看着小涵那双依赖地望着他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她啊，虽然才见过你几次，却很喜欢你这个哥哥。总念叨着……要跟哥哥一起住，要哥哥带她去看好看的风景，吃好吃的东西……”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感慨，“血缘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吧？挡也挡不住。”
奇妙吗？沈郁看着小涵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倒影。也许吧。也许无关血缘，只是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本能地抓住了她感知到的温暖。
“我知道了。” 沈郁点了点头，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温柔弥漫开来，“小涵开心，我也会开心。”
女人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谢谢你……小郁。” 她低声道谢，声音哽咽。沉默了几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还有……”
“对不起……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沈郁静静地听着。原谅？他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他并非那个承受了十几年苛待的原主“沈郁”，那些刻骨的爱恨情仇，对他而言更像是隔岸观火的故事。
他曾经也为女人对“沈郁”的情感绑架而感到愤怒，但那愤怒是旁观者的义愤，并非亲身经历的切肤之痛，因此也谈不上根植于心的恨。
此刻，听着女人迟来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悔意的道歉，沈郁只觉得心头百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