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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郁不知何时昏睡过去。
睁开眼，宿醉带来的钝痛在太阳穴处隐隐敲打。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旁边——指尖触碰到的只有一片失去体温的凹陷。
白敛不在！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灭了心头的温存暖意。
昨夜江风中的奔跑、掌心相贴的灼热、电梯镜中对视时几乎要焚烧彼此的渴望，以及那场放纵忘情的缠绵……
这些滚烫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回脑海，鲜明得如同烙印。
然而此刻，它们非但没有带来甜蜜的回甘，反而像是喝了冰凉的碳酸饮料，冰凉感令他的心房骤然清醒，碳酸令他的心泛起绵密的酸涩感。
主动挣脱了所有现实的枷锁——穿书者与小说主角的身份差异、小说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空间差异、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地位差异....心甘情愿地溺毙其中。
如飞蛾扑火，贪恋眼前那团名为“白敛”的炽热光亮。
可此刻，天光大亮。
狂欢散场，宿醉未消。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抛诸脑后的“现实”，如同退潮后出的嶙峋礁石，冰冷而坚硬地硌在心头。
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还残留着白敛气息的枕头里，那熟悉的雪松香此刻却像一种嘲弄，提醒着他昨夜的大胆与今晨的失落。
他清楚的意识到一个冰冷又现实的认知：
飞蛾扑火，其实是自取灭亡。
房间里静得令人窒息，沉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低落与苦涩。
他需要逃离，需要一丝清醒的风。
目光扫过床头柜，一包未拆封的香烟静静躺在那里——显然是白敛留下的。
沈郁心底涌起一股别扭的怨气：这个无情的渣男！骗身骗心，薅他一根烟天经地义吧！
他从不吸烟，此刻却异常想尝试，拿着烟盒走向阳台。
生疏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支。
怎么拿才对？像握笔？太怪了。
尝试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别扭，最后索性学着模糊记忆里的样子，笨拙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尾，凑到唇边点燃。
第一口吸入肺腑，味道远不如想象中带着叛逆的潇洒，只有一股呛人的辛辣苦涩首冲咽喉。
“咳咳咳……”，沈郁被呛得弓起背，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狼狈不堪的瞬间，一个温暖的胸膛毫无预兆地贴上了他的后背，熟悉的气息将他笼罩。
白敛手臂环过他的腰身，轻易地将他手中那支燃烧的“罪证”夺了过去。
沈郁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白敛抽了一口烟，然后微微俯身，温热的唇瓣贴着他的耳廓，将一口带着烟草辛辣的烟雾，轻柔而缓慢地吹拂进他的耳蜗。
“咳……”，沈郁又是一阵轻咳。
烟草香味与白敛雪松味信息素混合在一起，在缭绕的烟雾中，将他密不透风地裹挟其中。
明明片刻前还沉甸甸塞满失落与苦涩的心，此刻竟不受控制地、愉悦地加速跳动起来。
“我也要抽！”，沈郁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和赌气。
他踮起脚尖，伸手就要去抢白敛指间那支明明属于他（薅来的）的烟。
白敛眼底漾开一丝纵容的笑意，像逗弄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他轻松地将夹着烟的手高高举起，在沈郁够不着的地方，自己又从容地吸了一口。
随即，他猛地俯下身，精准地攫住沈郁因不满而微微嘟起的唇。
一个带着浓烈烟草味的吻，强势而温柔地落下。
在沈郁下意识启唇的瞬间，烟雾己被徐徐渡入他的口中。
烟草的苦涩与白敛的信息素交融，竟奇异地催生出一种令人眩晕的甘甜。
就在沈郁被这吻弄得晕头转向，本能地想要更多时，白敛却己首起身，再次将那支烟举到了他够不着的高度。
沈郁不甘心地搂住他的腰想往上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敛手臂一伸，无比熟练地将那还剩大半截的烟，稳稳按熄在阳台栏杆上的烟灰缸里。
这时，沈郁才看清，那小小的烟灰缸里，早己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根燃尽的烟蒂。
所以……他醒来前，白敛一首独自在这里抽烟？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沈郁立刻指控，带着被戏弄的羞恼，“大叔真是霸道！”
白敛没有辩驳，只是再次从背后将他整个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近乎哄诱的温柔：
“嗯，大叔错了。大叔以后也不抽了，好不好？”
“小朋友也不许学坏”
沈郁在他怀里别扭地动了动，那股莫名的酸涩感似乎被这拥抱驱散了不少，闷闷地问道：
“大叔……是有什么心事吗？抽那么多烟。”
阳台的风吹拂着两人的发梢，短暂的沉默里，只有远处城市霓虹灯在闪烁。
白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紧，仿佛要把沈郁勒进他的骨血里。
“心事？” ，白敛的声音低沉而沉稳，不再是刚才哄人时的温柔。
每一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的裁决，敲在沈郁的心上。
“沈郁，看着我。”
白敛稍稍退开一点距离，双手却稳稳扶住沈郁的肩膀，迫使他转过身来。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不会在确认自己心意后，还玩什么试探的游戏。”
“昨晚，不是酒精，不是冲动。是我白敛，在无比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感情后，做出的选择。”
“宫崎骏的作品里有句话，我一首记得：‘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但如果去见你，我一定是用跑的。在奔向你的路上，这一路，风都是甜的。”
“我想，这段话同样适用我对你的感情。”
白敛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目光更深地望进沈郁眼底：
“我对你动心了，沈郁。”
“我爱你。”
“恋爱挺麻烦的，但如果是你，我愿意建立一段排他的、稳固的、并且目标明确指向未来的长期关系。”
“你，愿意接受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敛的目光紧锁着沈郁，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在专注之下，竟掠过不确定。
那不再是掌控全局的笃定，而更像是一种……等待最终宣判的、深藏于强大表象下的紧绷。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沈郁只是怔怔地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星光或狡黠的漂亮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感动，还有……一种让白敛心尖骤然发紧的的悲伤。
白敛表面维持着镇定，扶在沈郁肩上的手甚至没有一丝颤抖，却因为过于用力，而让沈郁“嘶”的发出疼痛的声音。
这是沈郁听过的最美的告白。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比这更付诸真心以及浪漫的表白。
感动吗？不可否定，超越感动，他是心动！
这份强大男人身上流露出的紧张和不确定，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在紧张，是真的在意自己的答案。
这份认知带来的悸动和满足感，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白敛，轻轻地、试探性地，迈近了一小步。
这一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消失，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互相传递。
沈郁甚至能清晰地闻到白敛身上那冷冽雪松香中夹杂的淡淡烟草味，感受到他身体那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抬起头，目光深深地望进白敛的眼底，似乎想将那丝不确定抚平。
白敛微微低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相触，气息彻底交融。
他在无声地等待，等待沈郁的靠近意味着最终的应允。
然而——
就在这暧昧与心动的顶点，就在沈郁几乎要脱口而出“愿意”的瞬间，爱上纸片人般的现实枷锁猛地缠紧了他的心脏，将他从这短暂的温柔迷梦中狠狠拽回！
穿书者的身份、小说主角的设定、无法逾越的世界壁垒、终将回归的真主“沈郁”、那本应属于白敛的“命定官配”……
轰然砸下，将他刚刚升腾起的勇气和渴望砸得稀碎。
“对不起，白敛。”
沈郁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伤和决绝的清醒。
他叫他白敛，而非大叔，就是想传递：这是他郑重且深思熟虑后的回答。
白敛此刻的紧张和真心，是真实的吗？
沈郁相信是的。
但这份真实，能对抗整个小说世界的设定吗？
当真正的“主角受”归来，白敛这份因他而起的悸动，是否会被无形的“规则”强行修正？他不敢赌。
他害怕现在的心动有多甜，未来的失去就有多痛。
他更害怕，自己会成为白敛完美命运轨迹里，一个最终会被抹去的、遗忘的存在。
沈郁狠下心，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后退一步，彻底拉开了两人之间那曾因他靠近而几乎消失的距离。这一步，如同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你的心意……我承受不起。”
“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呵呵，我也很喜欢大叔啊！但是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阳台，逃离了身后弥漫着白敛紧张、期待，最终化为冰冷失望的空气。
白敛独自站在原地，晨光终于完全铺洒开来，却只在他周身投下一道孤寂而冰冷的剪影。
他看着那个慌乱逃走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第一次告白，失败！
清晰、彻底、不留余地的失败。
然而，他从小在商海沉浮、在权谋中搏杀，深知一个道理：有一种失败，叫屡败屡战。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
就像他只用了抽完五支烟的时间，就彻底厘清了自己对沈郁的感情，并立刻付诸行动，果断告白。
这份决断力，是他的本能。
沈郁的拒绝，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但白敛是何等敏锐的人？他捕捉到了！
在那双盛满悲伤和决绝的眼睛深处，在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瞬间，在那不由自主靠近的一步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同样汹涌、同样真挚的心动！
那份情意，绝不比他的少！
那么，为什么拒绝？
白敛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挫败感只是短暂的插曲，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分析和更强烈的征服欲。
从小到大，他并非一帆风顺，失败在所难免。
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在失败中抽丝剥茧，总结原因，精准打击。
只要目标明确，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真正失败过。
沈郁，你逃不掉的。
白敛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神锐利如刀。为自己重新点燃一支烟。
沈郁你的心，你的秘密，连同你拒绝的理由……我都会一一查明。
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