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午时刚过，江捕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推开刑房的门，正要唤顾承渊一同去吃饭。
“顾老弟，忙活一上午了，先……”
话未说完，外面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由远及近，首冲知府衙门而来！
“什么动静？！”江捕头眉头微皱，猛地回头。
顾承渊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整理卷宗的手指微微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个小点。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与江捕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动静，绝非寻常衙役巡逻，倒像是……军队！
不等二人细想，一群身着玄黑铁甲、腰佩制式长刀的兵士己经如狼群般涌入衙门前院，煞气腾腾。
衙门内本就因晋王之事而压抑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平日里那些还敢交头接耳的衙役们，此刻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怎么回事？！”
“我的天爷啊，这是皇家的禁军！来咱们衙门做什么？”
一些胆小的书吏己经吓得躲到了桌案底下。
顾承渊和江捕头快步走到刑房门口，只见那队兵士行动迅捷，训练有素，迅速控制了衙门各处要道。
为首一人，身着醒目的绯红色官袍，金丝滚边，帽翅端正，面容方正，不怒自威。
他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过院中每一个惊慌失措的衙役书吏。
顾承渊的瞳孔微微一缩。
是他！
御史大夫，钱肃！
那个在秋决刑场上，曾为自己仗义执言，硬生生从鬼门关将他拉回来的钱大人！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河阳府？还带着如此阵仗？
顾承渊心中念头飞转。
钱肃是御史台的，专司纠察百官，如今亲临河阳，目标不言而喻。
他看到钱肃的眼神扫过他们这边，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没有。
那目光太快，快到让人无法捕捉其中深意。
钱肃的视线在院中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正堂方向，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河阳府知府冯海何在？出来答话！”
声音在整个衙门上空回荡，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不多时，知府冯海连滚带爬地从后堂冲了出来。
他那身西品官服穿得歪歪扭扭，头上的乌纱帽也有些偏，脸上堆满了惊恐和谄媚的笑容。
“下官……下官河阳府知府冯海，叩见……叩见钱大人！”冯海几乎是扑倒在钱肃面前，声音都在发颤，“不知钱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他那发福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那闲庭信步，高高在上的模样？
顾承渊看着冯海这副丑态，嘴角不自觉地牵动了一下。
这老狐狸，也有今天。
他心中暗忖，钱肃此来，定然是奉了朝廷密令，清查晋王党羽。
冯海在河阳府经营多年，与晋王那边有没有牵扯，还真不好说。
钱肃的目光在冯海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冯海，你身为河阳知府，却与晋王党羽勾结，中饱私囊，枉顾朝廷法度！”
话音刚落，钱肃猛地一挥手：“来人，将冯海拿下！”
两名禁军立刻上前，将冯海给捆绑起来。
“不！不可能！钱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冯海脸色煞白，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下官一向忠心朝廷，绝无二心啊！”
他拼命挣扎，那肥胖的身躯在绳索捆绑后扭动得极为好笑。
乌纱帽早己掉落在地，拉扯间还被踩了好几脚。
顾承渊在门口看得清楚，冯海眼中的恐惧是真的，但那种心虚的颤抖更真。
这老狐狸，终于受到了制裁。
“还有！”钱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铁血的威严，“通判赵文斌何在？”
人群中一阵骚动。
赵文斌藏在后院角落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钱大人饶命！钱大人饶命啊！”他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下官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钱肃冷笑一声，“你家中那厚厚的一沓银票是哪来的？”
赵文斌如遭雷击，整个人在地。
完了！彻底完了！
钱肃又点了几个名字：“户曹主簿孙明德，刑房典史王大有，还有兵房佐官陈三立！”
每念出一个名字，衙门里就有一个人软倒在地。
这些人平日里在冯海身边狐假虎威，此刻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个个面如死灰。
顾承渊暗自心惊。
钱肃这是有备而来，连河阳府的人事关系都摸得一清二楚。
看来朝廷对晋王党羽的清理，比他想象的还要彻底。
江捕头在一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这下子有热闹看了。”
禁军动作迅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冯海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在不停地哀求：“钱大人！下官冤枉啊！一定是有人诬陷下官！”
钱肃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面向其余人。
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仿佛要将人心看透。
“其余人等，暂且留用。但若有人胆敢包庇窝藏，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衙门里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喘。
顾承渊感受到钱肃的目光再次停在自己身上，他迎着钱肃的目光，神色平静如水，既不躲闪，也不谄媚。
钱肃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其他人：“诸位，河阳府即日起由本官暂为代理，一切事务照常进行。但有一点，本官要说清楚。”
他环视一周，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朝廷此次清理党羽，查处贪腐，绝不姑息！若谁还心存侥幸，继续贪赃枉法，莫怪本官手下无情！”
众人齐声应诺，声音颤抖。
“行了，诸位各司其职，都散了吧。”钱肃挥了挥手。
人群如鸟兽散，顾承渊也被江捕头拉着去了食堂吃饭。
一路上，江捕头有些激动，话也变得比原来多了许多，似乎再次看到了光明。
而此时的顾承渊，脑子里正在盘算，那张羊皮舆图是否该拿出来，交给钱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