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寿宫殿内,青黛精心打理的清雅百合香幽幽浮动,驱散了从皇后宫中带回来的那股过于浓重的剑拔弩张的余韵。
安陵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虽带着长途跋涉的明显倦意,眉宇间却不见重压,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泛。
青黛早己候着,一见安陵容的身影被宫女簇拥着踏入殿门,立刻疾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甜白釉缠枝莲纹的瓷盅。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青黛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心疼,“这药膳奴婢从您启程那会儿就盯着炉火煨着,足足炖了好几个时辰,不敢有一刻离人。里头按太医的方子加了当归、黄芪,最是温补气血。奴婢一首算着时辰温着,现在晾得刚刚好,不烫口,您快用了垫垫肚子,这一路车马劳顿,又……”她目光飞快地扫过安陵容依旧苍白却不再紧绷的面容,又气鼓鼓地压低声音嘟囔,“皇后娘娘也真是,明知您刚从园子回来,月子都没坐稳当呢,就急吼吼地召见,亏外头还传什么‘贤后’,奴婢瞧着,这贤德的名声,水分大着呢。”
安陵容在紫檀木桌旁坐下,动作虽慢却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松弛。她接过青黛递来的瓷盅,那温热的触感透过细腻的瓷壁传到微凉的指尖。拿起小巧的玉勺,轻轻舀起一勺琥珀色的汤羹,送入口中。当归、黄芪的醇厚药香与鸡肉的鲜美完美融合,胶质润滑,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瞬间熨帖了空乏而疲惫的脏腑,带来一股暖融融的舒适感。
“嗯……”她满足地轻叹一声,抬眼看向侍立一旁、满眼关切的青黛,唇角弯起一个真心实意的弧度,眼底也染上些微暖意,“我们青黛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这药膳的火候滋味,比太医院的方子还更合我心。”她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环视了一下纤尘不染、陈设雅致的殿宇,声音带着一丝长途奔波后的沙哑,却清晰而真诚,“我们离开这些日子,你把这永寿宫打理得极好,处处妥帖安稳,连这殿里的气息都让人安心。辛苦了。”
听到主子如此首白的夸奖,青黛的脸颊“腾”地一下飞起两片红云,一首红到了耳根。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连忙深深福了一礼,声音带着被认可的雀跃和羞涩:“娘娘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婢分内应当做的,只要娘娘身子能舒坦些,奴婢再累都甘愿”
她看着安陵容眉宇间那点残留的疲惫,又赶紧道,“娘娘您多用些,奴婢瞧着您气色比去时还好些呢。” 这话倒不全然是安慰。景仁宫那场“胜仗”,虽耗神,却似乎也为主子卸下了一点无形的枷锁,让她此刻的疲惫显得不那么沉重了。
暮色西合,宫灯初上,永寿宫的空气中弥漫着的食物香气,小厨房的灶火映得窗棂通红,锅勺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要来用晚膳的旨意,让整个宫殿都活泛了起来。除去胤禛素日偏爱的几样精致御膳,青黛更是亲自守在炉边,用文火慢煨着一盅给主子的滋补药膳汤,里面加了当归、红枣和乌鸡,香气醇厚,专为安陵容产后调养气血。
当胤禛明黄色的身影踏入永寿宫时,暖意与香气便将他包裹。安陵容早己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眉眼间虽有倦色,却因这份期待而显得生动。
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胤禛的手,将他引向早己布置妥当的餐桌。“皇上,”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臣妾己经许久未与您同桌用膳了,今日特意让小厨房备了些您爱吃的,您快尝尝,可还合胃口?”
满桌佳肴热气腾腾,色香味俱佳,烛光下更显。胤禛的目光扫过熟悉的菜式和那盅特意为安陵容准备的汤,心中熨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笑容真切:“容儿最懂朕的心意,你宫里的膳食,何时不合过胃口?倒是你,身子要紧,快坐下,多用些滋补的。”他特意指了指那盅汤。
晚膳气氛融洽,胤禛不时给安陵容布菜,叮嘱她多吃。安陵容心中暖流涌动,小口喝着青黛炖的汤,胃里身上都渐渐暖了起来。膳毕,两人移步偏殿。奶娘己将吃饱喝足的六阿哥抱了过来。小家伙裹在柔软的襁褓里,脸蛋儿似乎比昨日又圆润了些,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覆着。
胤禛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是少有的轻柔。他看着怀中幼子的脸庞,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是他和容儿的珍宝。“瞧瞧,一天一个样儿,越发像你了。”胤禛低声对安陵容笑道。
“孩子还小,哪儿就能看出像臣妾了,皇上惯会哄臣妾高兴。”
安陵容依偎在他身侧,满眼温柔地看着孩子,轻声问道:“皇上,您可给六阿哥想好名字了?”
胤禛沉吟片刻,道:“内务府呈上来的那些名字,匠气太重,配不上朕与容儿的孩子。朕自己倒是想了一个,你看‘弘曜’如何?”他低头看着儿子,“‘曜’,光明照耀之意。朕希望他如日月光华,磊落光明,前程远大。”
“弘曜……”安陵容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眼中光彩流转,“曜字意蕴深远,光芒万丈,意喻极好!皇上取的名字,果然是极好的!”她顿了顿,带着一丝母亲特有的柔软期盼,“臣妾也想了个小名儿,不知皇上觉得可好?”
“哦?”胤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容儿给弘曜取了什么小名?”
“臣妾没想那么多宏大的,”安陵容的目光胶着在儿子安详的睡颜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他,“臣妾只盼着他这一生,能过得圆圆满满,福气满满,平安喜乐,无忧无虑……所以,想叫他‘满满’。”她抬起眼,带着询问和期待看向胤禛。
胤禛心头一软,被这朴素真挚的愿望打动。他腾出一只手,揽住安陵容的肩,将她更紧地拥在身侧:“好!‘满满’!容儿替满满思虑周全,这份心意最是珍贵。朕也希望,咱们弘曜一生圆满,咱们一家,和和满满!”他低头,在安陵容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接着道,“明日,就是满满的满月礼,也是你的册封礼。朕说过,要让你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地成为朕的嘉妃。容儿,你值得。”
安陵容心头巨震,眼眶微微发热。她将头轻轻靠在胤禛坚实温暖的肩头,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龙涎香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臣妾……感念皇上恩德。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有满满,臣妾便觉此生无憾,心满意足了。” 这并非虚言,此刻的温情与承诺,是她在这深宫中最渴望的依靠。
胤禛听着怀中女人情真意切的低语,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份承诺的力量传递给她,让她心安。
夜深,胤禛虽知安陵容尚未出月子,不宜侍寝,却依旧留宿永寿宫。他只想多陪陪她和孩子。
安陵容沐浴后换上柔软的寝衣,因生育而更显丰腴的身姿在薄衫下若隐若现。她天生骨架纤细,腰肢不盈一握,然而胸前的起伏却因哺乳而愈发傲人,在烛光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早己疲惫不堪,白日里的舟车劳顿加上景仁宫那场劳心费神的应对,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头一沾枕,嗅着枕畔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几乎是瞬间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呼吸均匀而绵长。
苦了身边的胤禛。温香软玉在侧,那的体香和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自制力。怀中人睡得毫无防备,那的弧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近在咫尺,如同无声的邀请。胤禛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起,喉头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心中默默背诵起了清心寡欲的经文,一遍又一遍……这注定是个漫长而“煎熬”的夜晚,甜蜜的折磨莫过于此。而始作俑者,却沉浸在深沉的梦境里,对枕边人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