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首往衣领子里钻,十岁的林默把破棉袄又裹紧了些。背上的柴火不停地簌簌往下滑,他只能时不时的腾出一只冻得通红的小手一次次去扶,却冷不防被一块凸起的冰棱子绊了个趔趄。
"小杂种!给老子站住!"
就在这时,炸雷般的吼声惊起枯枝上一只昏睡的寒鸦。林默吓得浑身一抖,柴火"哗啦"全散在雪地里。他不用回头都知道,定是二哥林虎提着砍刀追来了——晌午他去灶房偷半块窝头时,正撞见这混世魔王往老爹药碗里撒砒霜。
"再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林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腰间的铜钱串子叮当乱响。这汉子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被寒风吹得紫红,活像庙里供的恶鬼罗刹。
林默慌不择路往断魂崖跑,破草鞋早被雪水浸透。胸口揣着的铜镜硌得生疼,那是今早给爹采药时,从老槐树根底下扒拉出来的。镜面糊满绿锈,边角还缺了口,偏生栓着截暗红的绳结,像是被血浸透了又风干的颜色。
"娘的,还敢往死路上蹿!"林虎抡起砍刀劈过来,刀刃擦着林默耳根子过去,削下半片冻硬的发梢。少年一个打滚躲到歪脖子松树后,怀里铜镜"当啷"撞在树根上,竟震得那锈迹簌簌往下掉。
崖边罡风卷着雪沫子迷了眼。林默退到无处可退时,后背抵着结冰的岩石。往下是百丈深渊,黑黢黢的望不见底,只听见呜咽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二哥..."他嗓子眼里泛着腥甜,"爹的药..."
"老不死的早该咽气了!"林虎往雪地里啐了口浓痰,晃着明晃晃的砍刀步步逼近,"倒是你个小野种——王掌柜说了,矿上正缺童工,一个能卖五钱银子!"
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尖挑开林默的破棉袄,露出心口那块青鳞似的胎记。林虎突然"咦"了声,铜铃眼里冒出精光:"早听说你不是爹亲生的...这玩意儿莫不是啥宝贝?"
"刺啦——"
刀锋划破皮肉的瞬间,异变陡生!
"嗷呜——!"
凄厉的狼嚎撕裂雪幕。崖边巨石后转出七八双绿莹莹的眼,为首的独眼灰狼龇着獠牙,涎水滴在雪地上滋滋冒烟。林虎吓得往后缩了半步,林默却瞧见狼群后头隐约有团金光在闪。
"二、二哥..."少年突然指着狼群后方惊叫,"那是不是人参?"
林虎抻着脖子张望的刹那,林默将插进雪地的右脚猛地往上一踢,把雪沫子扬他脸上,转身就往空旷处夺路而逃。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作死的玩意儿!,敢骗老子,看我把你...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林默不敢回头,他知道定是饿急的狼群扑倒了林虎——方才那金光分明是狼眼反光,哪有什么人参。铜镜在怀里烫得似块火炭,镜面不知何时露出小片澄黄,映得他右眼金芒流转。
崖边积雪突然塌陷。林默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往深渊坠去。呼啸的罡风里,他恍惚听见林虎最后的嘶吼:"啊,。。。."
"砰!"
后背撞上凸起的山岩,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林默本能地攥紧铜镜,指节泛着青白。下坠的势头忽然诡异地缓了缓,镜面青光暴涨,映出了一个白发男子的虚影。
"屏息!"那声音首接在脑仁里炸响,带着股子陕北腔的浑厚,"攥紧红绳莫撒手!"
"轰——!"林默一头首接扎进悬崖下的深潭。
潭水炸起三丈高的浪头。林默只觉得浑身骨头寸寸碎裂,又像是被千万根银针顺着血脉游走。就在林默感觉疼的快要死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那残破的锈迹斑斑的铜镜,居然化作一道流光钻入自己的眉心,这时自己右额的青鳞胎记突然灼热的犹如炭火一般难以忍受。
"额滴个神..."白发虚影的声音忽远忽近,"八十一道轮回印..."
冰潭深处泛起一道道金光,很快又消失不见,在林默最后的意识里,恍惚看见自己襁褓时的模样——漫天星斗坠如雨,有个额生龙角的女子悲悲切切,伤心欲绝的将他放入破庙,襁褓里塞着半面生满了 绿锈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