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啦死啦真是不要脸。
这是一场相当和平安逸的拉歌大战,无论是东岸,还是西岸,都己经完全放松,没有人开枪,也不会有人开枪。
西岸甚至有半个小队的鬼子正在阵地之外跳舞,横澜山这边的何书光还在拉着手风琴伴奏。
但是,这一炮轰出,和平被打碎,安逸被击散。
炮灰们立刻跑到战壕里面穿梭,只剩下克虏伯还在努力的将这门快要报废的炮推回去。
那可真是如同克虏伯所说的,筷子凿豆腐,一下就穿。
很快鬼子们便己经展开了反击,炮弹齐刷刷的盖了过来,炮灰们可真是狼奔豕突,钻这个洞觉得不安全,又跑到另一个洞里,进去之后发现人太多,又跑了出来,这来来回回的,可真是累个够呛。
死啦死啦早在拉完之后,就找好了一个洞口,整个人钻了进去,恶作剧一般大笑着,听着外面的炮声震得人神经麻木。
死啦死啦哈哈的笑,狗肉跟着汪汪的叫,克虏伯在炮声之中打着瞌睡,其他人都蜷缩在这最大号的防炮洞里。
“这么多炮,不是一早瞄准好了,眨巴眼能全打过来?”
这家伙得意洋洋,甚至还吹嘘起了自己曾经的故事。
“我以前到哪儿都是外地人,从来都不缺欺负,有个家伙,力气比我大,胳膊比我粗,有时候打我打烦了,笑呵呵的跟我招手,我忙着乐,以为天下太平了,结果照打。”
“后来我学了乖,管你好脸坏脸,我不看他脸,地上有瓦片砖头,最好是带尖角的,捡一块,没一个月我把他给揍了,那时候轮到我想给他好脸给好脸,给坏脸就给坏脸了。”
迷龙跟着点头:“对啊对啊,打架就这么回事。”
死啦死啦又说:“命都不要,就要安逸,管你们是对歌还是对舞,他们炮轰过来,你们拿什么还回去?吐口水吗?被耍过多少道了?”
他大力的锤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你们,就觉得这里痛。”
然后,他又锤着自己的脑袋:“这里要不用了,那里倒不痛啦,可你们也有这个,你们能不能有时候也用一用?”
而私自行动的死啦死啦,注定要会被虞啸卿狠狠的骂上一顿,于是,何书光来到这里,将他带走,一首挨骂到半夜才回来,可这家伙依旧恬不知耻,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炮火依旧继续,好似成了例行公事一样。
一首到这一天,炮火没了,烦啦便想着请假回禅达,死啦死啦狠狠的拒绝,但紧跟着他又改变了主意,让烦啦穿的周正一点,俩人一块走一趟。
如今的禅达,就好似军营一样,那是虞啸卿的功劳。
说起来,倒也和死啦死啦有点关系,因为那一炮打出,搞得炮火连天那么长时间,现在的禅达,人人思危。
可结果,让烦啦意外的,反倒是死啦死啦。
因为,他跟着死啦死啦,又一次见到了那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书虫。
见面的时候,龙文章居然是对着他敬了一个最正式的军礼,要知道,他对虞啸卿,可都从来没有过这样。
甚至,这还不够,他又鞠了个大躬,郑重的道歉。
“我实在是没办法让你来我的团,你看见我的副官了,他像不像是一个叫花子,副官都这样了,别人就不用说了。”
烦啦无语,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总还有支打鬼子的枪,你要来了,连这支枪都靠不住了。”
“我知道的,我好多同学都从了戎,就我去不了,前面说着都挺好,就是到最后一定会不要。”小书虫脸上虽然很有怨气,但是却坦然的很。“我 真的很想,可我不是公党,我就是看了他们的书,可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呢?或许会让我很失望,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在乎哪张嘴说出来。”
“照照镜子,跟里面的猪头问好,跟他说,成了这样,因为废话太多。”烦啦跟着开口说道。
“照镜子的时候,我只会想,我己经在一半的国土活了五年。”小书虫却这样说。
死啦死啦对着烦啦踢了一脚,警告道:“你现在不要说话。”
烦啦纳闷:“你不是要个嘴最损的?”
“反正闭嘴。”死啦死啦结舌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小书虫,换了一副模样。“所以要走了?”
小书虫点头:“嗯,我要去对江,禅达的老人说,祭旗坡上游,第一个江拐口,叫鬼见湾那里,过得去的。”
死啦死啦和烦啦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之前有个鬼子被他们追,就是在那里被拦住,甚至水都不敢下,唱着歌自杀了。
“真的能过去?”死啦死啦怀疑的问。
“禅达的老人说那里水急的吓人,可其实是条活路,对岸是和顺镇,是禅达以前的人过去之后建的,是先有的和顺镇,才有的禅达到和顺的桥,那桥后来被你们炸了,没桥的时候,他们怎么过的河?他们怎么建的和顺镇?可见没有桥的时候,他们一样过江,只是后来有了桥,大家图舒服,原来的法子就忘掉了。”
小书虫说得认真,烦啦在一旁也听得认真。
稍微的聊了一会儿之后,小书虫终于要离开了,死啦死啦帮他背着书架,送他一程,可是很明显,他们两个聊着聊着就己经不那么融洽,说话也越来越大声。
“你们军人就只会说打仗!可我说的是问题,问题又不是流感菌,不是鬼子入侵带来的,它本来就在这。什么是问题,问题就是出错了,错了就是不对,不对就要改!”
小书虫可真是慷慨激昂的很。
死啦死啦受不了,于是大叫:“孟烦了,劳资是不是一首在解决问题?”
烦啦懒洋洋的回答:“凑活吧。”
“听见没?没答案也要做,这是做事。好过你从几本破书上搬来的夸夸其谈。”死啦死啦硬是把这三个字当成赞扬。
“你说的对,要做啊,等答案等答案,等到鬼子来赛给我们一个王国灭族的答案,可问题还在那,不会跟着被你们赶走的鬼子一起走的,我们这个民族的创造力呢?远见?勇敢?智慧?哪里去啦?我们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挣钱,又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政党,又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学习外国,现在被入侵了……”
死啦死啦听着小书虫的话,确实有些辩不过,于是他开始耍无赖。
“哗的一下扯到救国,救国不对吗?副官,救国不对吗?”死啦死啦问。
“你说对,那就对。”烦啦对此并不感兴趣。
“我居然要看书才知道,原来我不信过的好多东西都是真的,原来我们以前真的那么辉煌,开阔,骄傲,无畏,不拘一格,包容世界。禅达人没桥也修出了和顺,我们的祖先没榜样可走了整整五千年。可我居然要看书才知道,不是从你身上看到,也不是从我身上看到,那就是出了问题啦。要改。”
小书虫万年不变的激昂,倒是让死啦死啦更加无语。
“传令官,三米以内!”
烦啦半死不活的凑过来。
“你读的书多,你干他!”死啦死啦悄声道。
“我一首在干啊,看见他我就知道你要找全团最损的嘴干什么,可你让我闭嘴啊。”烦啦叹气。
“我不是让你耍贫嘴,要耍贫嘴我拿鼻孔也他,跟讲道理的人就是要讲道理,你成天怒的跟个胀气的蛤蟆,我以为你想过的!”死啦死啦说。
小书虫不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也不管死啦死啦濒临绝境的表情,真就继续慷慨激昂,不间断的说着一切道理,说着梦中的理想。
这种东西,对于死啦死啦来说,是不真实的,也是给不出答案的。
因为谁都知道,死啦死啦是一个着眼于当下,努力去解决问题的人,为了搞到一门炮,他费劲了心思,想着士兵们的吃穿用度,还要努力叫醒他们的魂和热血。
他的确有了一个团,可他还在独自做着努力。
小书虫的那些话,说得非常正确,有很多地方都和死来死啦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那语气和姿态,实在是太像是空谈。
死啦死啦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甚至不止一次两次,他在绝望之中寻找希望,但却只能找到一点,然后,靠着这点东西一次次上阵杀敌。
大敌当前,大战在即,千钧一发,他经历的东西是那么的多,和小书虫这样无力的呼喊是完全不同的。
是啊,那是正确的话,也许在未来会成为燎原星火。
但是,正确的确是真实的,这样空谈的表象,会引人讨厌,也绝对是真实无比的。
“我知道这场战我们一定能赢,因为我们是对的,家国存亡民族兴衰,这个再不对没有事情对啦。可居然你的部下连这个都不信,就是说你保护的东西己经衰老。”
“你的部下什么都不信,不是你想就能挽回的事情,因为这个衰老的社会没给什么让他相信。年轻必须取代衰老,一代人创造不出历史,有这个,我们才不仅是文明古国,也是永远的少年中国。我这里有本书,你要是愿意看又能保管好,我可以借给你,反正我在上边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年轻...”
死啦死啦终于忍不住,一拳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