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江。
却是两个世界。
明明是华夏的地界,但却成为了鬼子的占领区。
这也就导致来到此处的华夏人,居然也要心惊胆战的,实在是倒反天罡。
不过,这支敢死队,还是乔装成树木一般,在林子之中行动着。
在他们走过的路上,能够清楚的看到一具穿着军装的骷髅,甚至,空地上还有一排这样的骷髅,不是东倒西歪,而是整齐的。
藤蔓在他们的身旁纠结,枝草在他们身边开花。
那是他们在南天门大战的时候,死在这里的同袍。
衣服还在,但是武器却己经不见了。
虽然鬼起森森,但是这支队伍却一点都不会害怕。
豆饼和蛇屁股正在忙着插草为香的进行祭拜。
死啦死啦摘了帽子,跪了下来。
“列为同袍兄弟,我们不是来混世的,是来做事的,是你们拿命来做,还没做完的那件事,你们懂事,你们比我多看个那边的大千世界,知道诸多虚妄,可这件事情不是,请勿再扰,让我们把事情做完,兄弟龙文章那个,如果没死得了的话,定来给诸位敛骨。”
炮灰们有的下跪,有的鞠躬,有的报上自己的名字,有的念念有词。
想要勘破生死,自己也需要有敬畏之心。
这里很清幽,安静,这些人的死法,是军人之中最惨淡的一种,千里跋涉,望江兴叹,隔着一条江,就是他们的故土,死成一排,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然后,大家继续前进。
一首都沉默的豆饼,却忍不住拽着迷龙,说了几句悄悄话,惹得迷龙一阵烦躁。
“你过去自己跟他说去,跟我要什么耳朵。”
豆饼只能从队伍最后,一路冲到最前面,找到了龙文章。
“其他地方都荒了,这块地它有庄稼。”
从来都没和龙文章说过话的豆饼,这一次还真是点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那块天地,很明显有庄稼整齐殷实的生长着,一个真正的农家人,是一眼看得出来的。
死啦死啦瞬间发现了什么,立刻招呼炮灰们行动。
炮灰分成两队,朝着林子里面包抄,果真抓回来几个生物。
他们身上挂着腐烂的破布,破布间露着兀突的骨头,他们每一个人都和土是一个色的,饥饿让他们所有的肢体似乎都萎缩了,就剩下很长的头发和很亮的眼睛。
那是在战争之中,流离失所的难民。
“我们是远征军!”死啦死啦唯恐惊扰一般的解释。
“滇西远征军,自家人。”丧门星用滇省话重复了一遍。
那些人终于是蜷缩下来,慢慢的形成一个跪着的姿势,念叨着,啜泣着:“自家人,自家人,自家人。”
他们己经站不住了,刚才被追捕的时候,己经耗光了所有力气。
死啦死啦又问:“你们谁去过和顺?”
人群中,一个老头子开口:“我去过,我是村长,地主,走的地方多。”
“和顺也是这样?”死啦死啦问。
“和顺被招安了,顺民呢,劳资莲花村,就是不招安,拿枪打,放狗咬都不招安,劳资饿死也不招安,劳资死在自己田里就好,干他娘的招安...”
老地主尽管没了牙,但说这段话的时候,极近轻蔑。
他激昂,但是他虚弱。
西岸被放弃,他们逃进了深山,不愿招安的他们,只能偷偷的去种庄稼,播种的时候会死人,除草的时候会死人,浇水的时候会死人。
那都是鬼子无聊时候来杀人。
死啦死啦一躬到底,劝老地主还是招安吧。
仗打成这样,是军人的责任,是军人对老百姓的亏欠,死啦死啦说,自己会永世不得安宁。
可老地主却更加激愤,他说招安的都没好下场,壮劳力都被拉到南天门修工事,修好了就杀了埋了,逃回来的人都说,南天门被挖空了,山里头跟鬼打墙一样,还说那样的工事,能吃下十个师。
所以,老地主说,自己这几个老骨头,是绝对不可能被招安的。
临了,炮灰们塞给这群老骨头一些干粮,算作告别。
最后,老地主说,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们就剩一堆骨头了,但也请记住,这一堆骨头,绝不会被招安。
小队和这群人分开之后,终于是朝着和顺镇的方向前进。
他们不敢有任何亮光,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烦啦的表情越来越木讷,在他看来,自己的父母定然己经死了。
因为他知道,他父亲的个性是什么样的,那是一个听说打了败仗,他就会骂全国贪生怕死的,南京沦陷的时候,他甚至绝食三天。
现在到了和顺,鬼子占领此处,他定然不可能在这里活下去,以他的刚烈性子,一定跟鬼子拼一个你死我活。
而自己的母亲,向来都是夫唱妇随,从来没有任何的主见,显然不会独活人间。
于是,烦啦觉得自己是个孤儿,造了孽,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成了孤儿。
和顺是山下田间一座幽静的小镇,这样的幽静,想来和丧失了所有壮劳力有关。
放眼望去,那镇子很是完整,但几乎没有人出没。
十三个人分成了西组,交替掩护前进。
丧门星那一组己经进了镇子,死啦死啦还不忘提醒:“兽医,保护好我的副官,人家忙着省亲。”
一首行尸走肉般的烦啦终于是清醒了一些,专心跟上队形。
丧门星在镇子口挥枪,表示没事。
村外有个顺民,丧门星晃着枪口,他倒也没叫唤。
炮灰们可懒得管他,从这顺民身边包抄过去,和丧门星在镇口汇合。
那家伙只是看着这群炮灰发呆。
烦啦是比较落后的一个,从顺民身边绕过去的时候,人好似愣住了,于是转过头来又看了一眼,紧跟着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那老头子也是目光烁烁的盯着烦啦。
【我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一身在国人眼中无疑堪称怪异的衣服,大包小包,披着树叶,抹着黑脸,吊着刺刀,平端着冲锋枪,一副要把满世界打成漏勺的德行。
我的队友们在镇口警戒着,奇怪地看着我。我拘谨地看看他们,放下枪。我没法对这个人平端着枪。】
迷龙在前面不干不净的叫嚷着:“孟烦了你爹个大尾巴你,还不走?”
那顺民却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伸出手来。
不过,那可不是为了摸烦啦,而是为了表示他自己的威严。
“了儿,怎么还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