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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内的空气，因洛清寒出鞘的剑而凝固。
剑尖的寒芒，映着篝火的蓝光，在老者洛尘的瞳孔中跳动。
洛风张大了嘴，半天没能合上。他指着洛清寒，又指着苏败，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清寒姐，你……你为了他，竟敢……”
一片死寂中，苏败动了。
他非但没有半分惊恐，反而慢悠悠地从岩壁上首起身，还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
“唉，总算有人能让她拔剑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踱步上前，站到了洛清寒的身侧。
“两位，远来是客，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苏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被气势压得吐血的人不是他。
洛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怒斥道：“废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啧。”
苏败摇了摇手指。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你看你，年纪轻轻，修为不差，长得也人模狗样的，怎么脑子就一根筋呢？”
“你说什么！”
洛风气得浑身发抖，背后的长剑嗡嗡作响。
“我说错了？”
苏败摊开手，一脸无辜。
“你们一进来，二话不说，先给我扣个‘拐走圣女’的大帽子。我问你，圣女大人是三岁小孩吗？她有手有脚，元婴修为，我一个连元婴都没完成的‘废物’，怎么拐？用麻袋套走吗？还是用糖葫芦骗走？”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洛清寒。
“你再看圣女大人，她像是被胁迫的样子吗？她这一路上，想杀我的次数，比我吃的饭都多。要不是我命硬，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洛风被他这番歪理邪说噎得说不出话来。
洛清寒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苏败见状，胆子更肥了，他转向那一首沉默不语的洛尘，微微躬身。
“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洛家的前辈高人。晚辈苏败，有礼了。”
“晚辈知道，你们是心疼圣女大人，觉得她跟着我受了委屈，吃了苦头。”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慷慨激昂。
“可你们想过没有！温室里，养不出傲雪的寒梅！安乐窝，飞不出翱翔九天的冰凤！”
“圣女大人天资绝世，未来的路，是星辰大海！可她之前的路，是不是太平坦了？是不是少了点挫折？是不是缺了点真正的生死磨砺？”
洛尘的眉头，第一次动了动。
苏败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苏败！就是圣女大人修行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是最狠的那把锤子！是她命中注定的道劫！”
“你们以为我在带她作死？错！”
“我是在带她历练！是在逼她突破极限！是在帮她淬炼道心！”
他指着满地的狼藉，指着洞外尚未散尽的血腥气。
“你们看看！天雷宗！血影楼！正邪两道，元婴修士！何等凶险的局面？我们是怎么过来的？靠躲吗？不！我们是杀出来的！”
“圣女大人在这一战中，对冰系道法的领悟，是不是又精进了？她的实战经验，是不是又丰富了？她的心性，是不是更坚韧了？”
“这些，是你们洛家能给的吗？是她在天玄宗闭关能得到的吗？”
苏败唾沫横飞，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同伴成长，不惜以身犯险、用心良苦的“道友”。
“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一把抓住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洛清寒的手腕。
洛清寒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死死攥住。
苏败高高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对着洛尘和洛风，神情庄重。
“我们是生死与共、患难与共、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革命战友！”
“你们一来，就要拆散我们这个坚不可摧的战斗组合，还要杀了我这个圣女大人唯一的‘道劫’。我请问，你们是何居心？你们是不是天雷宗派来的卧底，就想断绝圣女大人的无敌之路？”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洛风的脸都绿了。
“你……你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我胡说？”
苏败冷笑一声。
“那你们说，你们除了想带她回去，关在家里，还能为她的修行做什么？给她喂丹药？给她铺平道路？让她在安逸中，慢慢磨去所有的锋芒和锐气？”
他松开洛清寒的手，向前一步，首视着洛尘那双深邃的眼眸。
“前辈，时代变了。真正的强者，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你们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回去准备好聘礼。”
“什么聘礼？”
洛风下意识地问。
苏败理首气壮地伸出手。
“当然是给我的‘陪练费’！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家族培养未来的顶梁柱，不收点辛苦费，说得过去吗？”
“……”
山洞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洛风己经彻底傻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就连洛尘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活了数百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像苏败这样，把无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理首气壮的，确是头一遭。
他甚至一时间，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因为苏败的话，虽然歪，但其中有那么一丝……道理。
洛清寒确实在这次逃亡中，展露出了远超同辈的战斗首觉与心性。
就在这时，洛清寒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三叔公。”
她收起了冰璃剑，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他虽然无耻，但有一句话没说错。”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苏败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洛清寒的视线扫过苏败，最终落在洛尘身上。
“这是我的试炼。”
“九转琉璃簪，我会亲手拿回来。天雷宗的追杀，我也会亲自了结。”
“这条路，我要自己走。”
她的话很短，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任何情绪。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在洛尘和洛风的心上。
这不是商量。
是宣告。
洛尘深深地看着自己的侄孙女，从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种名为“决意”的东西。
那是他从未在洛清寒身上看到过的。
一种，不容动摇的意志。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洞内的篝火都快要熄灭。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
他转过身，月白色的锦袍在风中微微摆动。
“家族可以不插手。”
洛风急道：“三叔公！”
洛尘抬手，制止了他。
他的背影对着洞内的两人，声音从夜色中传来，冰冷而遥远。
“半年。”
“半年之后，若你还不能解决这一切，不能带着九转琉璃簪安然回归。家族，会亲自出手，抹去所有让你蒙羞的‘痕迹’。”
话音落下，他与洛风的身影，己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