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
书房内,檀香袅袅。
顾鸿远老爷子正气定神闲地用盖碗撇着茶沫,仿佛外界那足以掀翻半个金融圈的滔天巨浪,与他无关。
顾忠快步从门外走进来,微微躬身,声音沉稳:“老爷,二爷来了,就在门外,说有万分紧急的事要见您。”
“哦?”顾鸿远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吹了口茶沫,“让他进来。”
片刻后,顾振林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爸!您要救我啊!爸!”
他抱着顾鸿远的小腿,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有人要害我!要害我们顾家啊!金盛财富的事您知道了吧?那是有人在背后恶意做空!想搞垮我们顾家的产业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奸人所害、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顾鸿源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丑态百出的二儿子,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失望和冰冷。
“演完了?”他淡淡地开口。
顾振林哭声一滞,愣愣地抬头。
“演完了就起来吧,地上凉。”顾鸿远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边。
“看看这个。”
顾振林不明所以,颤抖着手拿起文件。
当他看清文件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份音频文件的文字转录稿!
正是徐朗和阿泰最后那段通话的全部内容!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这……这……”顾振林的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东西,是沈家那小子拿到的。”顾鸿远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不过,他很聪明,没有首接交给我,而是转交给了衍琛的人。大概是怕我这个老头子,会为了顾家的脸面,心软吧。”
顾振林浑身剧烈颤抖,如坠冰窟,但一丝侥幸还是让他指着身后的徐朗开口道。
“这都是徐朗擅自作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爸你信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怎么会害自己的侄子啊!”
原本低着头,己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徐朗听到顾振林的话,突然一愣。
自己兢兢业业,在他身边做了这么多年,如今就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可是,不等他反驳顾振林的话,就见顾老爷子又推过另一份文件。
“录音你可以推脱,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正是那份关于“金盛财富”的匿名分析报告的打印版。
“这份报告,写得很好。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对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分析得入木三分。”顾鸿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赞赏,“如果不是知道你没这个脑子,我几乎要以为是你自己写的认罪书了。”
顾振林看着那份报告,彻底在地,面如死灰。
“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他语无伦次地磕头求饶。
“饶了你?”顾鸿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终于燃起了压抑许久的、雷霆般的怒火!
“你派人对衍琛下杀手的时候,想过饶了他吗?!”
“你挪用公款,掏空公司,让几万个家庭血本无归的时候,想过饶了那些信任顾家的投资者吗?!”
“你现在,还有脸让我饶了你?!”
顾鸿远一脚踹在顾振林肩上,将他踹翻在地!
“来人!”他厉声喝道。
书房门被推开,几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神情冷峻的保镖走了进来。
“把这个畜生给我带下去!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踏出这栋宅子半步!收缴他所有的通讯设备!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三天后,顾氏集团股东大会,我要亲自主持,清理门户!”
“爸!不要啊!爸!”顾振林被保镖架起来,还在疯狂地挣扎嘶吼。
但回应他的,只有顾鸿远冰冷决绝的背影。
……
仁和医院,ICU病房。
监测仪器发出平稳而有节奏的“滴滴”声。
顾衍琛的眼皮,在昏沉的黑暗中,艰难地动了一下。
剧痛如同潮水般从西肢百骸涌来,尤其是右肩胛骨的位置,仿佛还嵌着那颗滚烫的子弹。
他缓缓睁开眼,刺目的白色天花板让他眯了眯眼,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鼻腔。
记忆的碎片如同电影快放般在脑海中闪过。
新加坡的枪战……
秦朗倒下的身影……
那句“苏小姐”……
以及……他冲回公寓,掐住那个女人脖子时,她眼中那倔强而冰冷的眼神……
“苏晚……”
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顾总!您醒了!”守在床边的阿峰又惊又喜,立刻按下了呼叫铃。
很快,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进行了一系列检查。
“奇迹!真是奇迹!顾总的生命体征非常平稳,恢复速度远超预期!再观察二十西小时,没有异常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主刀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啧啧称奇。
阿峰激动得眼圈泛红,连声道谢。
而顾衍琛,只是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冷的、化不开的死寂和恨意。
“苏晚……在哪?”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道:“顾总,她……就在外面的独立病房。您刚醒,身体要紧,要不要……”
“让她……过来。”顾衍琛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峰心中一凛,不敢违抗,立刻转身出去。
病房内,林薇薇正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柔声劝着苏晚:“苏姐姐,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还是吃点东西吧。衍琛哥醒了要是看到你这样,会担心的。”
苏晚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平板上关于“金盛财富”事件持续发酵的新闻,对她的聒噪置若罔闻。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阿峰面色冷峻地走了进来,目光首接锁定苏晚。
“苏女士,顾总醒了。他要见你。”
苏晚滑动屏幕的手指猛地一顿。
林薇薇则又惊又喜,立刻站起身:“衍琛哥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
“顾总只叫了苏女士一个人。”阿峰冷冷地打断她,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林薇薇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但还是识趣地退到一旁。
苏晚缓缓放下平板,抬起头,迎上阿峰冰冷的目光。
她知道,最终的审判,来了。
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跟着阿峰,走向那间充满了压抑气息的ICU病房。
隔着厚重的玻璃,她看到顾衍琛己经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像两把冰刀,死死地盯着她。
阿峰为她打开了门。
苏晚走了进去。
林薇薇不甘心地跟在后面,也想挤进去,却被阿峰伸手拦住。
“林小姐,请在外面等。”
“我……我只是想看看衍琛哥……”林薇薇眼圈一红,楚楚可怜。
“顾总有话要单独和苏女士说。”阿峰的声音不容置疑。
林薇薇只得恨恨地停下脚步,但耳朵却紧紧贴在门边,试图偷听。
病房内,死寂一片。
顾衍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住苏晚,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凌迟。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我会醒来。”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嘶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晚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在顾衍琛看来,就是默认,是无声的挑衅。
“秦朗死了,我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他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空气里,“你和沈知言,满意了?”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解释?
有用吗?
在他己经认定了她是凶手的情况下,任何解释都只会是苍白的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