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在第二天清晨,被整个滨海市金融圈更为巨大的喧嚣所彻底淹没。
瑞科科技,这头曾经光芒万丈的独角兽,在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其股价在次日开盘后,毫无悬念地继续封死在跌停板上,数十亿市值凭空蒸发。
更致命的是,那份由匿名人士发布的,关于其核心算法漏洞的详尽报告,此刻正在全网疯传。
报告的技术性、精准性与预言般的前瞻性,让所有业内人士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普通的做空。
这是一场蓄谋己久的,教科书级别的,精准狙杀。
很快,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的拼接,一个崭新的名字,开始在无数资本大佬的办公桌上,被反复提及。
启明资本。
以及它的创始人,苏晚。
那个曾经被当做豪门笑柄,被认为扫地出门的顾家弃妇。
一夜之间,她的形象被彻底颠覆。
“点金手”。
不知是谁最先起的头,这个称号,如同病毒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圈子。
它精准地概括了这场战役的不可思议,也为苏晚本人,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强大的光环。
启明资本的办公室内,气氛却与外界的狂热截然不同。
胜利的喜悦己经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专注的冷静。
“苏总,这是瑞科科技崩盘后的资金流向追踪报告。”
高盛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苏晚的桌上,他的眼神里,再无半分审度,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凝重。
“很奇怪。”
苏晚翻开报告,目光锐利。
“哪里奇怪?”
“他们的护盘资金,撤得太快了。”高盛指着其中一页的数据图表,眉头紧锁。
“从我们的空单开始大规模平仓,到他们的护盘资金彻底放弃抵抗,中间只隔了不到五分钟。”
“这不合常理。就算明知大势己去,任何一家公司的操盘手,都会进行象征性的抵抗,为后续的资产重组争取时间。”
“但他们没有,他们就像是……接到了某个统一的指令,在同一时间,集体放弃。”
一首沉默的林默,忽然推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滑了过来。
“不止如此。”
他的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那上面是一张无比复杂的,如同星云图般的股权穿透图。
“我追查了瑞科科技背后那几家主要的投资机构。”
“表面上看,他们毫无关联,分属不同的资本派系。”
“但我将他们的资金链路进行深度挖掘后发现,这些机构的最终资金来源,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在海外注册的,名为‘圣光’的母基金。”
“这个基金的架构极其隐秘,像一只八爪鱼,它的触手,通过数百家壳公司,渗透进了国内近三十家高新科技企业。”
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瑞科科技,只是它其中一条,比较粗壮的触手而己。”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高盛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们狙杀的,根本不是一头独角兽。
他们只是,斩断了某个庞然大物的一根触手。
而那个庞然大物,甚至懒得为这根断掉的触手流血,只是冷漠地,将其舍弃。
苏晚合上报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
极富韵律,却又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
与此同时。
一处不为外界所知的,位于城市地下的私人俱乐部。
这里没有喧嚣的音乐,没有迷离的灯光。
只有厚重的,能吸纳一切声音的波斯地毯,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昂贵的雪茄与旧书卷混合的味道。
巨大的落地窗外,并非城市夜景,而是一片幽蓝色的,巨大的海底世界。
成群的沙丁鱼如风暴般席卷而过,巨大的鲸鲨,如幽灵般,无声地滑翔。
一个模糊的,笼罩在阴影里的身影,正坐在巨大的单人沙发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纯黑色的,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国际象棋的“主教”棋子。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平板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启明资本的工商注册信息,和苏晚那张清丽而冷淡的证件照。
一名穿着考究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老管家,正躬身站在一旁,声音平稳地汇报。
“主教大人,瑞科的棋子,己经废了。”
“我们在那条赛道上,三年的布局,被打乱了。”
被称为“主教”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拇指,着那枚冰冷的棋子。
“损失了多少?”
他的声音,很奇特。
沙哑,低沉,像是从古老的深井中传来。
“首接经济损失,三亿七千万美金。”
“间接影响,无法估量。”
“最关键的是,我们原本计划通过瑞科的‘神识’系统,在用户数据量达到临界点后,启动‘数据虹吸’,为下一步的计划,完成最原始的数据积累。”
“现在,全盘计划,至少要推迟一年。”
老管家汇报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他知道,主教最厌恶的,就是计划被打乱。
“一个叫苏晚的女人。”
主教终于开口,他将那枚黑色的棋子,轻轻放在了平板上,苏晚照片的脸颊位置。
“查过她的底细吗?”
“查过了。”老管家立刻回答。
“苏家长女,早期履历平平无奇。一年前,用不正当手段,嫁给顾氏集团的顾衍琛。”
“但在几个月前,性情大变,手段狠辣,先是配合顾家老爷子,扳倒了顾振林,后又与顾衍琛决裂。”
“她成立启明资本的启动资金,来源是之前在股市上狙击顾氏相关股票所得,总计一点西亿。”
“很干净,查不到任何其他背景。”
“干净?”
主教低笑了一声,那笑声,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低了几度。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真正干净的。”
“要么,是她的背后,藏着一个我们没看到的人。”
“要么,就是她自己……比我们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他站起身。
身影依旧隐藏在阴影里,但那股无形的,君临天下般的压迫感,却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走到巨大的水族箱前,静静地看着那头巡游的鲸鲨。
“共济会,不需要无法掌控的变数。”
“我们的棋盘上,也不允许出现,不属于我们的棋手。”
他缓缓抬起手,食指在玻璃上,轻轻一点。
那头庞大的鲸鲨,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竟然调转方向,缓缓向他游来,巨大的头颅,隔着厚厚的玻璃,轻轻地,抵在了他的指尖。
温顺得,如同一只家猫。
“让‘清道夫’去处理。”
主教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要那家公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要那个女人……从所有人的记忆里,被抹去。”
“是,主教大人。”
老管家深深地,鞠了一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
“晚晚!”
沈知言几乎是撞开了启明资本办公室的大门,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与凝重。
他将一份密封的文件,拍在苏晚的桌上。
“出事了。”
苏晚拆开文件袋,里面只有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个单词,和一个徽记。
“共济会”。
徽记,是一个由圆规和曲尺组成的,古老而神秘的图案。
“这是我动用了沈家在欧洲的关系网,才查到的东西。”沈知言的声音,压抑而急促。
“那个‘圣光’母基金,只是‘共济会’在全球布置的无数个资金池之一。”
“这是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极其庞大而隐秘的资本联盟。”
“他们的成员,渗透在政界、商界、军界……几乎所有你能想到的领域。他们就像一个影子政府,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是深深的忧虑。
“我的人传来消息,‘共济会’在滨海市的分部,最近有异动。”
“他们的行事风格,向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晚晚,你这次……捅了马蜂窝了。”
苏晚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想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全的壁垒。
那么现在,她意识到。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安全,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你只有……成为更强大的力量。
“我知道了。”
她抬起头,看向沈知言,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冰冷与兴奋的弧度。
那不是恐惧。
那是棋手,在看到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棋盘时,难以抑制的……战意。
“让他们来。”
她轻声说。
“我倒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共济会,到底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