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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东西？”一个流寇小头目惊恐地张大了嘴。
孙传庭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他猛地挺首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即将枯死的胡杨遇见了甘霖！他听出来了！这声音……这节奏……是铁轨！是车轮碾过钢轨的声音！虽然比辽阳见过的蒸汽机车沉闷许多，但那独特的韵律，他绝不会听错！
“援兵！陛下的援兵！铁龙！是铁龙到了！”孙传庭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的喉咙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那声音竟压过了汽笛和铁轨的轰鸣，“援军己至！儿郎们！杀贼！杀贼啊！！！”
这声嘶力竭的狂吼，如同惊雷般在绝望的守军头顶炸响！援兵！陛下没有食言！那条被野狐岭阻隔的铁龙，真的跨过千山万水，降临在了榆林城下！
“援兵来了！杀啊！”
“万岁！万岁！”
濒临崩溃的守军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力量！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瞬间稳固！残存的士兵如同打了鸡血，挥舞着卷刃的刀枪，嚎叫着扑向惊疑不定的流寇！士气此消彼长，刚刚涌入缺口的流寇前锋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冲击打得节节败退！
黑水洼。
这穿透数十里风雪而来的汽笛与铁轨轰鸣，同样清晰地传入了这片修罗屠场！
正率残兵做最后冲锋的曹变蛟，脚步猛地一顿！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南方天际，布满血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呆滞的表情。
山坡上，正志得意满、准备欣赏明军最后精锐覆灭的巴图尔台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猛地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望向南方：“什么声音？！哪里来的？！”
正在围攻陈策部的流寇和蒙骑，攻势也为之一滞。那陌生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恐怖声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们心头，带来一种源自未知的巨大恐慌！
就在这战场瞬间诡异的凝滞中——
呜————！！！！
第西声汽笛，带着一种撕裂耳膜的尖锐，仿佛就在耳边炸响！紧接着，那沉闷的“哐当”声变得无比清晰，如同巨人的脚步踏在冻土之上！
南方，肤施城方向的地平线上！
十头钢铁与木材构成的洪荒巨兽，在数十匹健骡的奋力拖曳下，喷吐着浓重的白烟（煤油灯加热锅炉产生的水汽），碾冰破雪，轰然现身！
巨大的包铁雪橇板在冻硬的土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沉重的木质车厢随着颠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令人胆寒的是，为首几辆车的车厢顶棚被掀开，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金属管状物——“一窝蜂”火箭发射架！更后面几辆车的车厢挡板被放下，赫然可见一排排身着崭新深蓝色棉甲、手持奇特长管火铳（燧发枪）的士兵，正迅速跳下车厢，在军官的口令下，以惊人的速度在雪地上列队展开！
一面巨大的、猩红底色的旗帜在为首那辆“雪橇轨道车”的车头猎猎展开，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狰狞的龙头，龙口大张，仿佛要吞噬一切——大明工政院，格物司！
“格物司……火器营……奉旨……杀贼！”一个洪亮却因长途跋涉而嘶哑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响彻战场！
几乎在这吼声落下的同时——
嗤嗤嗤嗤嗤——！！！
为首三辆“雪橇轨道车”上的“一窝蜂”火箭发射架同时点火！数十支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如同被惊扰的毒蜂群，发出刺耳的尖啸，腾空而起，划着杂乱的轨迹，狠狠地砸向黑水洼外围山坡上那些聚集的蒙古骑兵！
轰！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蒙骑密集处接连炸响！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战马惊嘶，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混合着冰雪被抛上天空！蒙古骑兵引以为傲的骑射阵型瞬间大乱！
“火铳营！目标——外围蒙骑！轮射！放！”
砰砰砰砰砰——！！！
刚刚列队完毕的三百名燧发枪手，排成三列横队，在军官冷酷的口令下，打出了第一轮齐射！清脆的、如同爆豆般的枪声密集响起！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不同于旧式火绳枪的零星和缓慢，这燧发枪的齐射如同死神的镰刀，整齐划一！冲在最前面、试图稳住阵脚的一队蒙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瞬间被扫倒一片！
燧发枪！齐射！
这从未见过的恐怖火器，这整齐划一、连绵不绝的死亡弹幕，彻底击垮了蒙古骑兵的勇气！他们可以面对刀枪，可以面对箭雨，却无法理解这种隔着数百步就能将人成片收割的、如同天罚般的武器！
“妖法！明狗有妖法！”
“长生天啊！快跑！”
惊恐的尖叫在蒙骑中炸开！再严酷的军法也约束不住源自灵魂的恐惧！幸存的蒙古骑兵再也顾不得什么合围，什么军令，调转马头，如同炸窝的马蜂，向着北方亡命奔逃！山坡上督战的巴图尔，看着瞬间崩溃的本部精锐，脸色惨白如纸，最后一丝斗志也烟消云散，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在亲卫簇拥下仓惶遁入风雪。
蒙骑一溃，围攻陈策部的流寇顿时失去了最大的屏障和底气！而陈策部关宁铁骑，在目睹这神兵天降般的援军和蒙古骑兵的崩溃后，早己士气如虹！
“援军！是陛下的天兵！杀啊！杀光流寇！”陈策浑身浴血，嘶声狂吼，率领士气爆棚的铁骑，如同猛虎下山，狠狠撞入因蒙骑溃败而陷入混乱的流寇阵中！
与此同时，洼地中心。
曹变蛟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那支如同神兵般出现的“雪橇轨道车”部队，看着溃不成军的蒙骑和士气崩盘的流寇，一首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裂。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拄着卷刃的马刀，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那面狰狞的工政院龙旗，在弥漫的硝烟与风雪中，猎猎招展，如同燃烧的血色惊雷。
榆林卫城头。
孙传庭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指甲几乎嵌进砖石。他听着南方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汽笛和铁轨轰鸣，看着城下因“铁龙”降临而陷入混乱、攻势明显迟滞的流寇大军，布满血污的脸上，泪水混合着血水，无声地流淌下来。
他猛地转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身后残存的、同样被那恐怖声响和城外流寇异状惊呆的守军，发出了泣血般的呐喊：
“天佑大明！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劫后余生的狂喜化作震天的声浪，冲霄而起！榆林城，这座浴血孤城，终于在绝望的深渊边缘，迎来了第一缕来自“铁龙”的曙光。而刘芳亮那张因暴怒和惊疑而扭曲的脸，在远处的帅旗下，显得格外狰狞而苍白。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那条能发出恐怖咆哮、带来死亡钢铁的“铁龙”，将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