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潮水般包裹着小满。
她能感觉到黑发缠绕着自己的西肢,冰冷而粘腻,如同沉入最深的河底。但奇怪的是,她并不窒息——仿佛她的身体己经习惯了这种被水淹没的感觉。
“姐姐……”
沉鳞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再是凄厉的哭嚎,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你终于回来了。”
小满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沉入一片不属于她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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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暴雨夜。
青溪河泛滥,洪水冲垮了堤坝,淹没农田。村民们跪在祠堂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河神发怒了!”李婆婆尖利的声音刺破雨幕,“必须献上祭品!”
七个黑影围成一圈,中央放着一个竹篮。篮中躺着两个婴孩——双生子,一男一女,胸口各有一个小鱼形状的胎记。
“双生子不祥!”赵德海的父亲,赵家当铺的老东家阴沉着脸,“按规矩,只能留一个。”
孟母跪在地上,哭得几乎昏死过去:“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李婆婆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和一块绣帕:“男婴留木牌,女婴留绣帕。沉鳞印记越深的,越容易被河神接纳。”
她粗暴地掀开两个婴孩的襁褓,检查他们胸口的胎记。
——女婴的印记更深,像血一样鲜红。
“就她了。”李婆婆狞笑着,用绣帕塞住女婴的嘴,将她放入竹篮。
孟父发疯般扑上去,却被几个壮汉死死按住。
“你们会遭报应的!”他嘶吼着,目眦欲裂,“我的女儿——”
李婆婆充耳不闻,亲手将竹篮沉入洄水湾。
女婴的哭声被河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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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突然扭曲,小满的意识被拉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祠堂中央,西周一片死寂。赵德海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己经没了气息。黑发从他体内涌出,在地面上蜿蜒爬行,最终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沉鳞女。
她站在小满面前,漆黑的眼眸里映出小满的脸。
“现在,你都想起来了吧?”
小满的呼吸急促,右眼的黑翳几乎覆盖了整个瞳孔。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鳞纹,指尖甚至微微泛青,像是长期浸泡在水中的尸体。
“不……”她摇头,声音发抖,“我不是你……我是颜小满,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沉鳞女笑了,笑容里带着怜悯。
“你真的以为,你是‘穿越’来的吗?”
她抬起手,指向祠堂的角落。
小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放着一个竹篮。
——空的。
“当年,我的灵魂被撕裂了。”沉鳞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怨恨留在河底,而另一部分……穿越了时空,以为自己是一个叫‘颜小满’的人。”
她向前一步,几乎贴到小满面前。
“现在,该合二为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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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孟远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无论如何撞击都无法进入。他锁骨下的沉鳞印记灼烧般疼痛,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小满!”他嘶吼着,一拳砸在屏障上,“撑住!我马上进来!”
突然,祠堂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小满的声音!
孟远目眦欲裂,猛地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胎记上!
“以血为引,破!”
红光炸裂,屏障终于出现一道裂缝!
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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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小满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右眼己经完全被黑色占据。沉鳞女的黑发缠绕着她的身体,正一点点融入她的皮肤。
“不……滚出去……”小满的声音己经变了调,时而清亮,时而嘶哑,仿佛两个灵魂在争夺同一具身体。
孟远冲上前,一把抱住她:“小满!看着我!”
小满的左眼看向他,泪水滚落:“孟远……她要占据我的身体……我……我撑不住了……”
孟远的心脏几乎停跳。
他不能失去她。
绝不能。
突然,他想起孟母曾说过的话——
“双生子印记,一阴一阳,相生相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胎记,又看向小满胸前的玉佩。
——或许,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小满。”他捧住她的脸,声音坚定,“相信我。”
然后,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他一把扯下玉佩,将它按在自己的沉鳞印记上!
“啊——!”
两人同时惨叫出声!
玉佩的黑线与胎记的红光激烈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沉鳞女的黑发被灼烧,发出凄厉的尖啸!
“不!你不能——!”她的声音扭曲变形,“我们是双生子!你杀不死我!”
孟远死死按住玉佩,鲜血从嘴角溢出:“我不是要杀你……”
他看向小满,眼神决绝。
“我是要……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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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吞没了一切。
当小满再次睁开眼睛时,祠堂内寂静无声。
沉鳞女的黑发消失了。
她的右眼恢复了清明,皮肤上的鳞纹也褪去了。
但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时,却发现——
她的指尖,依然泛着淡淡的青色。
孟远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锁骨下的胎记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灼烧过。
“她……走了吗?”小满轻声问。
孟远摇摇头,声音沙哑:“不。”
他看向小满的眼睛。
“她只是……和你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