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
不。
当死亡的恐惧和重生的荒诞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一个三十岁灵魂深处的、绝对的冷静。
我闭上眼睛,前世三十年的记忆如同高速运转的服务器,疯狂检索着关于“李强”和“红星大院”的一切信息。
找到了!
就是那件事!那件让李强在几个月后被送进少管所,让他爹李富贵把脸都丢尽的盗窃案!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原本被恐惧攥紧的心脏,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自信所填满。
“妈,别怕。”
我轻轻拍了拍母亲颤抖的肩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母亲茫然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一向懦弱的儿子,为何在这一刻眼神变得如此……陌生。
我没再多说,走到那扇发出呻吟的木门前。
门外,李强的叫骂还在继续:“王不凡,你个病秧子!躲在娘们后面算什么本事!有种开门跟老子单挑!”
我笑了,笑得无声而冰冷。
单挑?
我从不跟蠢货玩这种低级的游戏。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疼痛让我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的身体,强行稳定下来。
我必须赌,赌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赌李强这个蠢货色厉内荏!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门外所有人听清的音量,平静地开口了。
“李强。”
我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我无关的事实。
“上个礼拜二晚上,你是不是没回家?”
门外的叫骂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滞。
我能想象到,李强此刻的脸上,一定是写满了错愕。他大概在想,这个病秧子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但这只是开胃菜。
我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
“你跟二中的那几个混混,翻墙进了北郊仓库,偷了一百多公斤的紫铜管,对不对?”
“轰!”
我仿佛能听到李强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门外,一片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他那因为惊恐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厂里丢铜料的事,保卫科正在严查,闹得沸沸扬扬,但一首没找到人。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秘密,会被他眼中的“病秧子”一口道破!
我笑了笑,继续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魔鬼的耳语:
“听说,你分了五十块钱。”
“挺会藏的嘛,用油布包着,塞在自家院子西墙角,第三排从下往上数第五块松动的砖头后面。”
“你说……”我拉长了语调,带着一丝玩味,“我要是现在去保卫科,把这事儿跟王科长聊聊。你猜猜,你是在少管所里过年呢,还是在少管所外过年呢?”
“哐当!”
门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从李强手里滑落了。
紧接着,是李强那带着哭腔的、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你……你别胡说!我没有!”
他的声音在发抖,虚弱得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所谓的“兄弟”,此刻估计也早被这惊天大料吓得不敢出声了。
为了这笔债,把自己价值五十块的赃款和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这笔账,就算他是个蠢货,也该算得清了。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一阵稀里哗啦的混乱声,伴随着连滚带爬的脚步声,飞快地远去了。
仿佛门里站着的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能决定他们命运的阎王。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靠在门板上,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了。刚才那番看似掌控全局的对话,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心力。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在李强把那笔要命的赃款转移并担惊受怕的这段时间里,他绝不敢再来惹我。
而我,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时间。
“小雅,别哭了,哥在呢。”我柔声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妹妹。
然而,当我转过身,准备对我那同样目瞪口呆的母亲解释两句时,却迎上了一双比之前更加惊恐、更加充满戒备的眼睛。
母亲张兰一步步后退,首到后背抵住了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她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闯入家中的陌生人。
她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儿啊……”
“偷铜管的事,保卫科查了半个月都没头绪……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