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爷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却在原地,站了很久。
夜风吹在身上,冷得刺骨,但我心里,却像燃起了一团火。
父亲的死,有内情!
老槐树,有问题!
这个大院,远比我想象的更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牢笼!
而我,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却己经因为那台小小的收录机,被笼子里某些未知的存在给盯上了。
“别太扎眼了……”
陈大爷的话,在我耳边回响。
我苦笑一声。
是啊,别太扎眼了。可在这个要么饿死、要么被当成猎物的鬼地方,不扎眼,就等于等死!
不行!
我非但不能低调,我还要用最快的速度,最高调的方式,积累到足以让我和家人挣脱这个牢笼的资本!
我需要钱,大量的钱!
我回到屋里,重新坐下。这一次,我不再纠结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线索,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赚钱”的规划上。
倒卖废品,只是小打小闹,可一不可再。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持续产生现金流的、真正的生意。
我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墙上那张己经有些褪色的女明星画报上。
画报上的女明星,穿着一件在当时看来有些“惊世骇俗”的裤子——裤腿宽大,像两只倒扣的喇叭。
喇叭裤!
我的眼睛,骤然亮起!
就是它!
我清楚地记得,就是从1988年下半年开始,这股从南方吹来的时尚风潮,将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拥有一条喇叭裤,拎着一台单卡录音机,就是整个时代最时髦、最拉风的年轻人的标配!
而现在,在我们这个偏北的三线小城里,绝大多数人,甚至都还没见过喇叭裤的实物!
这是一个巨大的、足以让我赚到第一桶金的信息差!一个足以引爆市场的超级商机!
计划,在我脑中飞速成型。
去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地——广州进货!
回来后,在人流量最大的工人俱乐部前摆摊!
我甚至能想象到,当新潮的喇叭裤配上我那台“熊猫牌”收录机里的迪斯科音乐时,会对这个小城的年轻人造成多么巨大的视觉和听觉冲击!
但这个完美的计划,却卡在了最关键的一步上。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块多钱。
昨天赚的一百二十五块,在买了凉鞋、肉和收录机之后,己经基本花光了。
没有本金,再好的计划,也是镜花水月!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戴着厚厚眼镜、总是低着头走路的身影。
厂里的钱会计。
他,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
我需要他利用职务之便,以个人名义,从银行或者信用社,帮我贷到一笔启动资金!
第二天,我揣着两包家里仅剩的“大前门”香烟,敲开了钱会计的家门。
我开门见山,将我的“喇叭裤”计划和盘托出,并承诺给他两成的干股。
钱会计听完,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那双厚厚的镜片后面,充满了震惊、向往,但更多的是恐惧。
“下……下海经商?还要去……去银行贷款?”他结结巴巴地说,“小王,这……这风险太大了!万一赔了,银行那边……我……我会被抓起来的!”
我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我耐心地给他分析市场前景,描绘着未来的财富蓝图。
但他只是不停地搓着手,摇头,叹气。那根“大前门”,被他夹在手里,从头烧到尾,一口没抽。
最终,他还是苦着脸,把香烟还给了我。
“小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儿,我……我不敢。我就是个拿死工资的命。”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钱会计的家,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我重活一世,就要被这区区几百块的启动资金给难住吗?
就在我陷入绝望时,一个充满了恶意的声音,从楼道口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院里的王大能人吗?”
我一抬头,心头一沉。
是李强。
他身后,还跟着那几个熟悉的混混。
这一次,他们没有像昨天那样远远地叫嚣,而是首接呈扇形,堵住了我下楼的唯一去路。
李强脸上带着狞笑,一步步向我逼近,一边走,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脸,发出“啪啪”的响声。
“小子,昨天让你得意了一下,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怨毒而疯狂的光芒。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那张嘴,还能不能救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