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的锈蚀声被风滤成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用砂纸打磨记忆。林九珑的机械臂搭在膝盖上,齿轮咬合处凝着层薄灰 —— 这是她第一次在非战斗状态下允许灰尘附着,15 厘米外,吕七的脊椎刀槽也沾着同样的尘埃,在光线下泛着对称的哑光。
“能源循环正常。” 她的数据流瞳孔里跳动着平缓的绿线,右手无名指的环形烙印蹭过管壁,留下道浅痕,“通风管的铅含量能屏蔽 90% 的神经探测。”
吕七的灰蓝机械纹瞳孔半阖着,35.2℃的体温让贴近他的金属微微发寒。钛合金发夹松了一角,冷棕色碎发垂下来扫过她的电缆马尾:“还有三公里到物资库。” 他从战术包摸出压缩饼干,包装纸撕开的脆响在管道里荡开,“老规矩,分着吃。”
饼干碎屑落在两人之间的缝隙里。林九珑的机械臂展开微型加热板,这是用报废齿轮改造的装置,此刻正将饼干烘出焦香。“老鬼说过,冷食会让神经反应变慢。” 她递过半块温热的饼干,指尖与他相触时,静电火花在尘埃中炸开细小的光,“他教我改造的这个 —— 说机甲师也得懂生活。”
吕七的咀嚼声顿了顿。目光落在加热板的齿轮纹路的上,那里的磨损痕迹与他童年照片里父亲实验室的烤箱旋钮完全一致。“你父亲也爱用这种加热板。” 他突然开口,声音裹着管道里的回声,“培养舱的探视口,他总偷偷架着一个。”
林九珑的数据流瞳孔突然闪过段记忆:五岁的她踮脚够烤箱,父亲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一起拧动那个刻着齿轮纹的旋钮。“他说...” 环形烙印在掌心发烫,“再精密的机器,也需要温度校准。”
通风管外传来阿闪的口哨声。少年的无人机群在上方组成光斑,蓝光虹膜透过缝隙投下晃动的影,像块漏光的幻灯片。“林姐!吕哥!前面有检修口!” 一个苹果突然砸进来,滚到吕七膝头,“物资库旁边的野果园摘的,甜到能齁死人!”
苹果蒂的凹陷恰好嵌住吕七手腕的 2cm 白痕。他抛给林九珑时,刀槽里的灰被震落,飘向她的机械臂 —— 那些尘埃在两人之间悬浮,像被无形的力场牵引着。“阿闪的无人机避开了七处红外感应。” 他看着少年在管道外蹦跳的影子,“老鬼没说错,这小子是个天才。”
林九珑咬开苹果时,汁水溅在机械臂的接口处。她伸手去擦,发丝扫过吕七的锁骨,带起他战术服上的一根线头:“这里的螺丝松了。” 指尖拧动时,环形烙印与他后颈的 “H7” 印记同时泛起微光,“老鬼教的 —— 细节是未引爆的炸弹。”
吕七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体温升到 35.3℃,灰蓝瞳孔里的机械纹流速慢下来:“别动。” 他掏出块浸过保养液的软布,仔细擦去她接口处的果汁,“糖分对金属的腐蚀性,比鸿钧的神经毒素还强。”
管道外传来溪水声。白露蹲在溪边涮洗绷带,樱花发簪沾着草叶,白大褂下摆浸在水里,像朵泡发的珍珠色棉花。“狙击手,把你的弹壳项链摘下来。” 她突然朝楚尧泼水,“再让苦艾粉飘进我伤口,我就用你的狙击镜当反光镜剃胡子。”
楚尧靠在树桩上,苦艾挑染的狼尾发被风吹得贴在颈间。他解下弹头项链抛过去,金属链在空中划出弧线:“小医生,接住了 —— 这玩意儿比你的手术刀还锋利。” 他脱下雨靴往她面前一递,“穿我的,别让寒气从脚底钻进你的手术室。”
白露的鞋跟弹出半寸刀刃,却在踢向他小腿时收了回去。她踩着他的雨靴站起来,超短热裤沾着泥点:“算你有点医德。” 草莓泡泡糖在舌尖吹得老大,“阿闪说物资库里有进口麻醉剂,够我给你做十次截肢手术 —— 省着点受伤。”
阿闪抱着服务器硬盘从果园跑出来,蓝光虹膜亮得像两盏小灯:“林姐!吕哥!物资库后门的密码我破开了!” 他举着罐午餐肉晃了晃,铁皮罐的反光扫过西人,“老鬼叔藏的货!说这是‘团队粘合剂’!”
林九珑和吕七从检修口钻出时,正撞见阿闪把午餐肉塞进白露手里。少年的超大号外套滑到腰际,后腰的机械接口贴着块装甲碎片 —— 是林九珑早上给他的,此刻正随着呼吸起伏,与吕七后颈的印记产生微弱共鸣。
“吕哥快看!” 阿闪突然指着脊椎刀槽,“你的刀在和林姐的机械臂共振!” 他张开手指比划着,“就像... 就像两把锁在找同一把钥匙!”
吕七的七把刀轻轻震颤了一下。体温回落 35.2℃,钛合金发夹重新卡紧碎发:“走了,物资库。” 他的刀身擦过林九珑的机械臂,接触的瞬间,尘埃突然向两侧分开,留出条干净的缝隙 —— 像被某种默契的力场推开。
果园的风卷着苹果花香漫过来。林九珑咬着苹果核,看吕七的影子在草地上拉长,后颈的 “H7” 印记被阳光晒得发红,而她右手无名指的环形烙印,也在同时感到一阵温热,像有枚无形的齿轮,正在记忆深处缓缓转动。
阿闪的无人机群突然组成个歪歪扭扭的圈。少年的笑声混着白露的骂声、楚尧的低笑,在风里滚成一团 —— 这是他们离开黑市后,第一次听见没有硝烟味的声音,像首被遗忘很久的歌,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