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筱

第二十八章 :玉兰落尽待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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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春筱
作者:
爱吃盐水卤鸭的袁大力
本章字数:
6170
更新时间:
2025-07-08

宁王旧府的玉兰花开到第三茬时,沈筱开始频繁地望向宫门的方向。檐角的铜铃被春风吹得叮当作响,像极了萧凛临行前的叮嘱——"最多三月,我定带回北境的捷报"。可如今枝头的花瓣都落了三回,那辆熟悉的乌木马车,始终没有出现在巷口。

"沈姑娘,尝尝新做的酸角糕?"容景端着食盒走进庭院,见她又在石桌前那枚龙纹玉佩,忍不住放轻了脚步。这玉佩是萧凛出征前留下的,说是北境严寒,让她日日暖着,等他回来时,便能闻到熟悉的玉兰香。

沈筱捏起一块酸角糕,酸涩的滋味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心头的慌。她望着院墙上新抽的藤蔓,那些嫩绿的卷须正一点点爬向"宁"字旗的旗杆,像极了她日渐绵长的牵挂。

"楚墨去北境打探消息,也该回来了。"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桌上的裂纹——那是去年萧凛教她练剑时,剑穗磕出的痕迹,当时他还笑说"等你练会这套剑法,我就带你去北境看雪"。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筱猛地起身,裙角带翻了石桌上的茶盏,茶水泼在玉佩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可冲进院门的只有楚墨的侍从,少年满脸泪痕,手里紧紧攥着半截断裂的鎏金短刃。

"沈姑娘......不好了......"侍从扑通跪倒在地,短刃当啷落地,"楚先生说......说北境兵败,宁王殿下他......他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被敌军围困在黑风口,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沈筱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盘旋。她弯腰捡起那截短刃,刃身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缺口处的花纹她认得,是她亲手绣在他剑鞘上的玉兰,此刻却断得那样彻底。

"不可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秋风里的残叶,"萧凛说过会回来的,他说要陪我看北境的雪,他不会骗我......"

容景连忙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指尖触到她手背上的冷汗,心头发紧:"沈姑娘,你先别急,楚墨还在那边打探,说不定......说不定只是误会......"

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宫门外的马蹄声打断。内侍举着明黄的圣旨冲进院,脸上的悲戚像一层薄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王萧凛于黑风口力战殉国,追封忠烈王,钦此......"

"殉国"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沈筱的心脏。她看着内侍手中的圣旨,那些烫金的字迹突然模糊起来,化作萧凛临行前的笑脸,他替她拢紧披风的指尖带着暖意,说"等我回来就成婚"。

"我不接。"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玉兰树,花瓣簌簌落下,沾了她满身,"他没有死,我要等他回来亲自告诉我......"

容景接过圣旨时,指节都在发白。他望着沈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萧凛出征的清晨,那人把鎏金短刃塞进他手里,低声说"若我回不来,替我护好她"。那时的晨光透过玉兰花瓣,落在萧凛的铠甲上,像一层易碎的金纱。

沈筱开始把自己关在萧凛的书房里。书架上的兵书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最上面那本《北境舆图》的夹层里,藏着半张她绣了一半的帕子,上面的玉兰只绣好了两片花瓣。她每天坐在他的书案前,替他磨墨,替他整理卷宗,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推门进来,笑着夺过她手中的狼毫:"让我看看我的小绣娘,又偷偷懒了?"

楚墨是在一个月后回来的。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脸上添了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看到沈筱时,这个在战场上从未掉过泪的少年,突然"噗通"跪倒在地,泪水砸在青石板上:"对不起......我没能护住王爷......"

黑风口的风雪比想象中更烈。敌军设下陷阱,将萧凛的亲兵困在峡谷里,他为了给主力争取撤退时间,带着三百死士冲向敌军的主营。楚墨最后看到的,是萧凛的鎏金短刃划破雪幕,像一道燃烧的光,随后便是漫天的箭雨,将那片雪地染成了暗红。

"我在峡谷里找了三天三夜,只找到这个......"楚墨从怀里掏出一个被血浸透的香囊,里面装着半块玉兰花瓣,是沈筱临行前塞给萧凛的,说带着它就像带着家乡的春天。

沈筱接过香囊,花瓣早己干枯发黑,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玉兰香。她把脸埋进香囊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布料,像是要把那点残存的香气,都融进自己的呼吸里。

"他说过会回来的。"她反复呢喃,声音轻得像梦呓,"他说要陪我看北境的雪,他说要......"

后面的话被哽咽吞没。容景走上前,想替她擦泪,却发现她的指尖正死死抠着书案上的木纹,指甲缝里渗出血来,染红了那些刻着"筱"字的地方——那是萧凛闲来无事时,用短刃一点点刻下的,说要让这张书案,永远记得她的名字。

日子像书院门前的溪水,不紧不慢地流着。沈筱不再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她开始打理院中的玉兰树,修剪枝叶,浇灌新抽的嫩芽,动作温柔得像在照顾一个熟睡的孩子。她依旧每天那枚龙纹玉佩,只是不再望向宫门,而是望着北境的方向,那里的风雪,该停了吧?

秋分时,皇帝派来的画师住进了王府。他要为萧凛画一幅遗像,挂在忠烈祠里。沈筱坐在一旁,看着画师笔下的轮廓,突然轻声说:"他的眉峰再凌厉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个小小的梨涡,只有我见过......"

画师愣了愣,依着她的话修改。沈筱看着画像上渐渐清晰的眉眼,忽然伸手抚过画中人的脸颊,像是在触碰真实的温度:"他出征前,我给他绣了个护心镜,上面有九朵玉兰,说能替他挡灾......"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在了画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像朵残缺的玉兰。

入冬时,北境传来消息,说新的守将己经击退敌军,黑风口的雪地里,长出了成片的白色小花,像极了中原的玉兰。楚墨说,那是萧凛用鲜血浇灌的花,在替他看着这片他守护的土地。

沈筱听了,悄悄收拾了一个行囊。里面有她绣好的完整玉兰帕子,有那枚被得温润的玉佩,还有一件她连夜赶制的披风,领口绣着北境特有的雪莲花,她说要亲自送去黑风口,替萧凛披上。

容景和楚墨拦不住她,只能陪着她踏上北境的路。马车碾过结冰的河面时,沈筱掀起窗帘,望着天边的孤雁,忽然想起萧凛曾说,北境的冬天虽然冷,却有最亮的星星,像他眼里的光。

黑风口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沈筱站在那片开满白花的山坡上,雪地里还能看到隐约的箭痕和兵刃的碎片。她把披风铺在雪地上,将帕子和玉佩放在上面,轻声说:"我来接你回家了,你看,这里的花开得真好,像不像我们院中的玉兰?"

风卷起她的发丝,混着雪沫打在脸上。她仿佛听到萧凛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像很多年前在澜沧江的渔船上,他抱着她说:"筱儿,等这场仗打完,我们就去种满院的玉兰,好不好?"

沈筱笑着点头,泪水却冻成了冰珠,挂在睫毛上,像极了初春的霜花。

他们终究没能等到那场婚礼,没能看到北境的雪落在玉兰花瓣上的模样。可沈筱没有离开黑风口,她在山坡上搭了间小小的木屋,每天都去那片花地里坐着,从日出到日落。

楚墨和容景回了中原,却每隔三个月就会送来南疆的玉兰种子。他们说,等到来年春天,要让这里开满南来的花,让萧凛知道,他守护的远方,始终有个人,在替他等着春暖花开。

又一年玉兰花开时,沈筱坐在木屋前,看着新抽的嫩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铜铃声。她以为是幻觉,却见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竹筒里的纸条己经被风吹得有些破损,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有力,是她日思夜想的笔迹:

"筱儿,等我。"

没有落款,却胜似千言万语。沈筱握紧纸条,望着北境的方向,那里的风雪正在消融,远处的地平线泛起微光,像极了她心中从未熄灭的希望。

她知道,这场等待或许还要很久,久到青丝染霜,久到记忆模糊。但只要这世间还有一朵玉兰在开,还有一阵风带着远方的消息,她就会一首等下去。

因为她记得,他说过会回来,就像记得花开会结果,雪落会消融,就像记得,她爱他,从未改变。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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