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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归校的路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漫进S大的校门时，楚溪正站在梧桐大道的路口，望着眼前熟悉的教学楼发怔。她的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这只箱子跟了她七年，从大一带到现在，边角磨出的包浆像层温柔的茧。
"小溪！"
熟悉的声线混着自行车铃铛的脆响传来。江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白衬衫下摆松松塞进靛蓝围裙里，后架绑着个褪色的帆布包，正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他的发梢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浅栗色的光，和十七岁那年站在教室门口等她的模样，重叠成一片模糊的暖。
"不是说我自己来？"楚溪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指尖触到桶身的温度，"你上周刚做完量子计算报告，不该累成这样。"
江翊没接话。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耳垂时，带起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我想看看，"他说，声音轻得像片梧桐叶，"你现在站在这里，和十七岁有什么不一样。"
楚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十七岁那年，她抱着一摞画稿站在教室门口，阳光照在她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箔。那时江翊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她身边经过，两人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薄荷糖纸从口袋里滑出来，落在她脚边——那张糖纸后来被她夹在素描本第一页，成了她画里永远的糖。
"进去吧。"她拽着他的袖子往教学楼走，"陈老师应该等急了。"
第二节 美术教室的旧时光
美术教室的门虚掩着，门楣上的铜铃被风撞响，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楚溪推开门，松节油的气味混着阳光涌出来，熏得人鼻尖发酸。靠墙的画架上摆着幅未完成的油画——是她高三时画的《窗》，画里的少女趴在窗台上，望着楼下的银杏树，背景是模糊的教室窗户，窗台上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杯，杯沿还沾着半圈褐色茶渍。
"小溪！"
陈老师从里间探出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她头发全白了，却仍爱穿墨绿旗袍，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是楚溪去年送她的毕业礼物。"可算把你盼来了！"她颤巍巍地走过来，拍了拍楚溪的手背，"这幅画你当年说要'等找到想一起看风景的人'再完成，现在...人找到了吗？"
楚溪的脸瞬间红了。她想起十七岁那年，陈老师摸着她的头说："你这幅画缺了颗心，等有了想分享的人，它自然就完整了。"此刻，江翊正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画里的少女脸上——那眉眼，和她现在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连眼尾的小痣都生在同一个位置。
"陈老师。"江翊走上前，声音带着点紧张，"我是江翊，小溪的...男朋友。"
陈老师的笑纹更深了。她从抽屉里掏出个铁盒，打开是叠泛黄的素描纸，边角卷着毛边，却被塑封得整整齐齐。"你们俩的速写本，我替你们收着呢。"她抽出最上面一张，是楚溪高一的速写——江翊抱着作业本站在走廊，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连校服第二颗纽扣没系严的褶皱都画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小溪总说，"陈老师翻到下一页，是江翊高二的速写，"你画里的我，比照片还生动。"她指着画里江翊微抿的嘴角，"你看，这颗小酒窝，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楚溪的眼眶热了。她想起高二那年，江翊帮她修画架时，她偷偷画了张他的速写，藏在素描本最底层。此刻，陈老师的手指抚过画纸，像在抚摸一段被时光封存的青春："现在你们要完成当年的约定吗？"
江翊转头看楚溪，目光里盛着细碎的光。他伸手碰了碰画架上的《窗》，指腹擦过画里少女的手背："我帮你调颜料。"
第三节 调色盘里的秘密
调色盘里的钴蓝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像块被揉碎的天空。楚溪握着画笔，笔尖悬在画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画里少女的裙摆是空的——当年她总觉得，等找到那个人，裙摆自然会被风填满。
"陈老师说，"她轻声说，声音像片落在水面的梧桐叶，"当年我画《窗》时，总在等一个人。"
江翊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实验仪器的薄茧，此刻却暖得像团火，透过皮肤渗进她的骨头里。"现在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他说，拇指轻轻她手腕骨的凸起，那是她高中时摔断胳膊留下的旧伤。
楚溪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起十七岁那年，她总在画速写时偷偷看他；想起大学时，他在她熬夜改稿时煮姜茶，姜茶里总漂着片薄荷叶；想起此刻，他的手指和她的手指交叠，像两株缠绕的藤蔓，把十七岁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紧紧缠在一起。
"你看这里。"江翊指着画里的银杏树，"当年的树，和你现在画的，叶子颜色不一样。"他从调色盘里蘸了点赭石，又加了滴柠檬黄，"现在的银杏叶，黄得更透亮，像...像你上次画里的夕阳。"
楚溪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画纸上的银杏叶被他添了几笔暖黄，果然比记忆里的更鲜活，连叶脉的走向都带着风的形状。"江翊，"她轻声说，"你记得吗？"
"记得什么？"
"记得高三冬天，"她转头看他，睫毛上沾着细泪，"你在实验室熬夜改论文，我去给你送姜茶。你桌上摆着张纸，写着'楚溪的姜茶，比任何实验数据都温暖'。"
江翊的耳尖微微发红。他想起那天，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愁，楚溪抱着保温桶推门进来，发梢沾着雪花。"我当时想，"他说，声音有些发颤，"要是能把这杯姜茶的温度，永远留在画里就好了。"
楚溪笑了。她拿起画笔，在银杏叶旁边添了杯冒着热气的姜茶。蒸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的轮廓，却让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得像擂鼓。画里的少女终于有了完整的裙摆——那是被风掀起的弧度，是被阳光镀亮的金边，是所有未说出口的期待，终于找到了归处。
第西届 老槐树的年轮
放学时，两人并肩走在梧桐道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楚溪的影子落在江翊脚边，他的影子覆着她的，像片不会融化的云。
"小溪。"江翊突然停住脚步，指了指前方。
老槐树就在眼前。它的树干粗得要三个成年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龙鳞，枝桠却依然茂盛，垂落的槐花像串雪白的风铃。树底下有张石凳，凳面磨得发亮，刻着歪歪扭扭的"小溪"两个字——是楚溪高三时用钥匙刻的，当时江翊蹲在旁边帮她扶着凳子，说："刻深点，不然以后找不到了。"
"你还记不记得，老槐树下的那个下午？"江翊的声音轻得像片槐花瓣。
楚溪当然记得。那是高二暑假，她留在学校补画《窗》。江翊抱着一摞物理竞赛资料来找她，说"我帮你搬画架"。老槐树下的石凳上，他帮她调颜料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她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假装去捡调色盘，却把钴蓝颜料蹭在了他白衬衫上，留下朵洗不掉的蓝花。
"当时你说，"楚溪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物理公式和颜色一样，都是用来描述世界的。"
江翊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旧相机，是胶卷机，外壳磨得发亮，镜头边缘有道细痕——那是他高中时摔的，楚溪用透明胶帮他粘好的。"我那天偷偷拍了张照。"他按下快门键，"咔嚓"一声，把此刻的夕阳、梧桐叶、还有他们交叠的影子，都锁进了胶卷里。
楚溪接过相机。照片洗出来时，她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站在同一棵老槐树下。十七岁的她抱着画夹，眼睛里全是星光；现在的她握着画笔，嘴角有小酒窝——而江翊，始终站在她身边，像棵沉默的老槐树，用年轮记录着他们的每一寸成长。树干上的"小溪"两个字还在，只是旁边多了行更小的字："江翊·永远"，是他去年用钥匙刻的。
"江翊。"她踮起脚吻他的唇，"我想和你...一起种棵新的槐树。"
"好。"他说，"种在我们家楼下，这样每天出门都能看见它长大。"
第五节 未完成的约定
深夜，楚溪窝在江翊的公寓里，对着画布发呆。画布中央是老槐树的剪影，下方是陈老师的美术教室，再往下，是她和高中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还有江翊，手牵手站在阳光下。最上方，她画了颗很大的薄荷糖，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给所有发光的人"。
"还差个人。"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画框边缘——那是江翊上周用砂纸打磨的，说"这样画框就不会刮到你的手"。
江翊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画布上的糖纸："画我做什么？"
"画你站在糖旁边，"她转身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眼睛里有星星，嘴角有小酒窝。"
江翊笑了。他拿起画笔，在糖纸旁边添了个小人——穿着白衬衫，系着蓝领带，笑起来时酒窝陷得很深。小人的左手牵着另一个小人，穿鹅黄色连衣裙，发梢沾着桂花，是十七岁的楚溪；右手牵着现在的楚溪，穿着米白针织衫，手里握着调色盘。
"这样？"他问。
"不够。"楚溪抢过画笔，在小人旁边又画了个自己，"我要和你手牵手，站在糖下面。"
画布上，两个小人并肩而立，身后是老槐树的年轮、美术教室的窗户、还有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那是陈老师的、周伯的、小满的，是所有被他们的光温暖过的人。
"江翊。"她轻声说，"这幅画，我想叫《光的传承》。"
"为什么？"
"因为..."她指着画布上的每一笔，"因为有你们，光才有了温度；因为有你，我才能把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都画进同一片阳光里。"
江翊吻了吻她的指尖。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画布上。两个小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两株缠绕的藤蔓，正向着更辽阔的天空生长。画布边缘，有滴未干的颜料，在月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那是楚溪刚才掉的眼泪，落进调色盘的钴蓝里，染成了岁月的颜色。
第六届 晨光里的承诺
清晨，楚溪被鸟叫声唤醒。她推开窗户，看见江翊站在楼下，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晨雾里，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片要起飞的云。保温桶上贴着张便利贴，是他的字迹："藕粉+姜茶，陈老师说老槐树下的石凳要等我们种了新树才能坐。"
楚溪接过保温桶，掀开盖子，藕粉的甜香混着姜的辛辣涌出来。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泪掉在桶盖上——和十七岁那年，在教室门口掉的那颗薄荷糖，味道一模一样。那时江翊说："哭什么？我陪你重新画。"现在他说："吃吧，凉了我再去热。"
"江翊。"她吸了吸鼻子，"我想和你...一起走完所有的路。"
"好。"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从老槐树开始，从现在开始，走到白发苍苍，走到光都变成糖。"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楚溪拉着江翊的手往楼下跑，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像两片要起飞的叶子。远处传来陈老师的喊声："小溪！江翊！新树苗买来了！是金叶槐，秋天叶子会变黄，像你画里的夕阳！"
他们相视而笑。楚溪想起昨天在画室，她给新画起的名字——《光的传承》。此刻，她终于懂了：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复制过去的光，而是和身边的人一起，把平凡的日子，过成新的光。
"江翊。"她踮起脚吻他的唇，"我想和你...一起成为彼此的光。"
"好。"他说，"永远。"两人跑到楼下，陈老师正抱着一棵小树苗，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江翊接过树苗，和楚溪一起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挖坑。周围的同学也被吸引过来，大家纷纷围拢帮忙，欢声笑语回荡在校园里。
很快，金叶槐被稳稳地种在了土里。楚溪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树干，眼中满是期待。江翊站在她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相视而笑。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时常会来到树下，看着树苗一点点长大。每到秋天，金叶槐的叶子变得金黄透亮，就像楚溪画里的夕阳。而他们也如同这棵树一般，在彼此的陪伴下茁壮成长，将平凡的日子过成了一首温暖的诗，让那束光在岁月里不断传承，照亮彼此的未来，首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