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头顶炸开,苏晚柠感觉手腕被江砚舟扣住的地方正在发烫,像是被烙铁烙上了印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却冷得刺骨,仿佛带着腊月的霜雪。篮球鞋躺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地上,金属铭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谁允许你拆的?" 江砚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苏晚柠仰头,撞进他泛红的眼眶,那里翻涌着的情绪太过复杂,有愤怒、有痛心,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脆弱。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小臂的擦伤上,结痂的伤口边缘还沾着细碎的橡胶粒,那是刚才训练时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像是她犯下过错的铁证。
喉咙发紧,苏晚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道歉的话刚到嘴边,却又被突然涌上来的酸涩堵了回去。她突然想起照片里老人慈祥的笑容,想起那双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正轻轻搭在少年江砚舟的肩头。那一刻,愧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要将她溺毙。"对不......" 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然而,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队友的催促声,尖锐的哨音划破闷热的空气。江砚舟的身体猛地一僵,扣住她手腕的手突然松开,力道之大让苏晚柠踉跄着后退半步。球鞋被他狠狠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飞了附近树枝上的麻雀。那声音仿佛也砸在了她心上,震得她胸腔发疼。
"明天早上六点,带着早餐和你的诚意来。" 江砚舟背对着她,弯腰捡起球鞋,声音里的寒意更甚。他的球衣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脊背上,勾勒出流畅却紧绷的肌肉线条,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苏晚柠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发梢滴落的汗珠在阳光下划出晶莹的弧线,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与照片里那个笑得灿烂的少年重叠又分离,陌生得让人心悸。
等她反应过来,江砚舟己经大步走远,只留下一地被踩碎的夕阳。苏晚柠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牛皮纸袋,里面的皮革修复膏和棉签散落出来。她的手指触到那张手绘的修复流程图,边角处被汗水浸得发软,上面还留着她熬夜修改的痕迹。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砸在图纸上,晕开了她精心标注的每一个步骤。
回到宿舍时,天己经完全黑了。走廊的灯光昏黄而摇曳,在她脚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室友小琳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你今天和江砚舟在篮球场......" 话没说完,就被苏晚柠苍白的脸色吓住了。小琳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递来一杯温水。
苏晚柠缩在床铺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微光。她反复搜索着 "限量球鞋修复技巧",网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眼前跳动,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照片里老人和江砚舟的笑脸不时在脑海中闪现,还有江砚舟泛红的眼眶、冰冷的话语、愤怒的背影,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辗转难眠。
凌晨三点,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苏晚柠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打开台灯,再次拿出那个牛皮纸袋。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皮革修复膏,在一块废旧皮革上反复试验。棉签在指尖颤抖,修复膏涂抹得歪歪扭扭,就像她此刻混乱的心情。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晚柠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当雨夜,奶奶都会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哼着童谣。而现在,她却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为自己的失误承担后果。泪水再次滑落,滴在皮革上,与修复膏混在一起,形成奇怪的痕迹。
天快亮的时候,苏晚柠终于完成了一次相对满意的修复试验。她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也被修复膏弄得黏糊糊的,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将工具收好,看了看时间,距离六点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简单洗漱后,苏晚柠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了门。雨己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她一路小跑着来到便利店,按照江砚舟的要求买了加冰美式,双份浓缩。捧着咖啡杯,她的手心传来凉意,却无法驱散内心的紧张。
体育馆的大门还紧闭着,苏晚柠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门。过了许久,门缓缓打开,江砚舟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还带着湿气,显然刚洗漱完。看到苏晚柠,他的眼神闪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冷漠。
"进来吧。" 江砚舟侧身让她进去,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体育馆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器械碰撞声从远处传来。苏晚柠跟着他走到休息区,将咖啡和早餐放在桌上。江砚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太苦了。"
苏晚柠心里一紧,连忙说道:"对不起,我......我可以再去买......"
"算了。" 江砚舟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黑眼圈上,停顿了一瞬,又移开视线,"修复方案带来了?"
苏晚柠赶忙从包里拿出昨晚的试验成果和修改后的修复流程图,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江砚舟接过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苏晚柠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里不行。" 江砚舟突然开口,指着流程图上的一个步骤,"皮革上色的顺序错了,这样会损伤原本的材质。"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苏晚柠的眼眶再次发热。她强忍着泪水,认真听着他的讲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却也让她有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晨光渐渐透过体育馆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两人的身影。苏晚柠看着江砚舟专注讲解的侧脸,看着他眼尾那颗在阳光下明明灭灭的泪痣,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靠近。而在这怒焰初燃的相遇之后,命运又会将他们带向何方,她的内心竟隐隐有了一丝期待,尽管这份期待中还夹杂着不安与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