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废弃的“三和”化工厂内部，光线昏暗。巨大的机器和管道在阴影里投下模糊的轮廓，空气里是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润也独自站在空地上，心跳得很快，但眼神坚定，他对着黑暗喊：“我来了！一个人！首树呢？！放了他！”
脚步声从阴影里传来。
波风修海走了出来，还是那件灰色风衣，帽檐遮住眼睛。
“东润也。”波风修海的声音很平静。
“少废话！”润也的怒火压不住了，“我弟弟在哪？！你们把他怎么了？！”他紧握着拳，身体因为愤怒微微发抖。
波风修海没回答，只是抬了下手，便扔出了一把刀。
他示意润也的腹部，
润也死死盯着地上的刀，又猛地看向波风修海，眼睛里全是火：“混蛋！放了我弟弟！你们要什么，冲我来！”
“放了他？”波风修海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行，用行动证明，捡起来，毕竟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质。”
润也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他看着那把刀，又想到弟弟可能还活着。母亲的话早就被挤出了脑子。他弯下腰，手有点抖，但还是坚定地抓住了冰冷的刀柄。
“好…”润也的声音哑了，“用我的命，换首树的命。公平。”他站首身体，不再看波风修海，目光投向黑暗，像是在找弟弟。“首树…”
他吸了口气，眼神变得空洞，他举起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肚子，猛地就要刺下去！
“哥哥——不要啊！！！”
一声带着哭腔、几乎破音的尖叫，突然从波风修海身后的阴影里炸响！
东首树从一堆废弃管道后面冲了出来！他满脸是泪，眼睛里全是恐惧和心疼，不管不顾地扑向润也，目标就是那把刀！
“哥哥！别！他是骗你的！他是好人！波风先生是好人！”东首树一边哭喊，一边用尽力气去抓润也拿刀的手，想把刀打掉！
时间好像停了。
润也的动作硬生生僵住，刀尖离他的衣服只有一点距离。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哭喊着扑过来的小身影——是首树！他还活着！而且…他在阻止自己？他说…“好人”？“骗你的”？
波风修海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诺诺安静地停在他肩上。
东首树己经死死抱住了润也的手臂，小身体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哥哥…哥哥…”他哭得话都说不清，只是死死抱着，“别伤害自己…波风先生救了我们…他不是坏人…”
真相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润也所有的愤怒和绝望，他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润也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里哭得快背过气的弟弟，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和颤抖。
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有点抖，最后轻轻地、小心地放在了首树的头上。
“首…首树…”润也的声音干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你…你说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弟弟，死死盯住阴影里的波风修海。
波风修海迎着润也震惊、疑惑、甚至有点被耍了的眼神，抬手摘下了帽子。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什么都看透了。
“现在，”波风修海的声音依旧平稳，“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这话，像是在问愣住的润也，也像是在问他怀里哭着的东首树。
厂房里紧绷的气氛还未完全散去，润也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弟弟，东首树还在抽噎，波风修海平静地站在阴影边缘。
而在稍远处，被静香抱在怀里的章鱼噼，它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和震惊。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润也毫不犹豫举刀刺向自己，东首树撕心裂肺哭喊着扑出来阻止——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猛地砸进了它简单快乐的小脑袋里，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波澜。
它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小小的：“噼…”，软软的身体在静香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这一个月，对它来说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当波风修海强行带走静香和恰比时，它又生气又害怕！它要保护静香噼！保护她的快乐噼！
可结果呢？
波风修海没有伤害任何人噼，他甚至给静香找回了恰比噼，把她带到了这个明亮、有阳光和食物的房子里噼。
这让章鱼噼的小脑袋更糊涂了——这个看起来很凶的人类，好像…并不是“坏蛋”噼？
更让它想不通的是，波风修海总会在它旁边，用那种平静的语气对它说话噼。
说人类的感情很复杂噼，不是只有“哈哈笑”和“呜呜哭”两种噼；说人类会为了自己特别特别在乎的人，做出很傻很吓人的事情噼；说有时候看起来像“坏坏”的事，可能背后藏着别的意思噼…
每次听到这些，章鱼噼的大眼睛里就只剩下满满的问号，小脑袋瓜想不明白。它的世界很简单，就是收集快乐噼，赶走不开心噼。
波风修海说的那些“复杂”、“矛盾”、“牺牲”…对它来说就像听天书。
只觉得这些话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缠住了它快乐的小心思。
它不明白为什么润也要为了弟弟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噼这明明会让他自己很痛很不快乐噼！
也不明白东首树为什么看到哥哥要伤害自己时，会哭得那么伤心，还那么勇敢地冲出来噼这和他之前害怕哥哥、甚至偷偷怀疑哥哥是不是喜欢他的样子完全不同噼！
但是，就在刚才那一刻！当东首树尖叫着“哥哥不要！”扑出来的瞬间。
当润也的刀“当啷”掉在地上、他呆呆地抱住弟弟、眼里的火一下子变成茫然的时候…章鱼噼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那不是它熟悉的“哈哈笑”，也不是它讨厌的“呜呜哭”。
那是一种…它从来没见过的、好浓好浓的感觉。
像把最亮的颜色和最暗的颜色一下子搅和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它叫不出名字、但是感觉好重好重的颜色。
它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兄弟俩，又看看安静站在那里的波风修海。
波风修海好像感觉到了它的注视，目光淡淡地扫过来，那眼神好像在说：“瞧，这就是我说的‘复杂’。”
章鱼噼不再扭动了，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小触手无意识地卷着静香的衣服角，一副小脑袋瓜想事情想得快冒烟的样子。
“为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做很痛的事情…噼？” 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个小孩子学舌一样喃喃自语，“扑出来…是因为…不想那个很重要的人痛…噼？”
它努力用自己简单的小脑瓜去理解刚才看到的画面，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还有点热热的。
人类的感情，好像真的不是只有“找快乐”和“赶走不开心”那么简单噼。
“静香香，人类的快乐真的好像不一样的噼。”
这种全新的、沉甸甸的“颜色”在它简单快乐的世界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暂时还看不懂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