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叶星燃像只受惊的鼹鼠,彻底缩进了他那间小屋的壳里,门窗紧闭,一丝缝隙也不露。
而屋外的王墨瑶,则化身成执着的小兽。
她有时会蹲在叶星燃紧闭的房门前,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铁丝,小心翼翼地探进锁孔,屏息凝神地捣鼓着,锁芯里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刮擦声,仿佛是她不甘心的心跳。
有时,她明亮的眼眸会转向高高的窗台,脚尖踮起,身体微微前倾,盘算着攀爬的路径,那份跃跃欲试几乎要从她绷紧的肩线溢出来。
每当这时,苏沁灵总能及时捕捉到那危险的苗头,指尖微动,一缕带着凉意的、几乎透明的冰气便无声地卷住王墨瑶的腰肢,将她轻盈而安全地带离窗台,落回地面。
冰气散去,王墨瑶往往只是跺跺脚,脸颊因为计划失败和那瞬间的失重感而微微泛红。
眼神却更加锲而不舍地黏在叶星燃紧闭的门窗上,仿佛要用目光烧穿那层阻隔。
早上,赵颖欣回来了。
她踏进这个熟悉又微妙的氛围里,一眼就看到了王墨瑶那毫不掩饰、近乎“攻城略地”般的热情追逐。
这场景让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觉得有趣。
然而,这笑意还未完全绽开,心底深处某个角落就传来一阵熟悉的、细细密密的抽痛,像被看不见的丝线骤然勒紧。
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那个无解的问题都在黑暗中反复噬咬着她:
是把这份沉甸甸的爱意深深埋葬,甘愿做他一辈子的、沉默的影子好?
还是鼓足勇气,不管不顾地把爱意表达出来?至少……至少不留下一声未曾说出口的叹息?
可念头刚转到“说出来”的瞬间,巨大的恐惧席卷心头——
如果……如果连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资格都失去了呢?
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最终只化作一个卑微又固执的念头:能陪在他身边就好,就这样看着,就好。
赵颖欣的归来,让西郊小院这片小小的天地又热闹了几分。
几个女孩儿围坐在一起,气氛看似轻松。
只是此刻话题的中心,毫不意外地,依旧是那个紧闭的房门和里面的人。
王墨瑶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得惊人,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急切地向姐妹们讨教着同一个核心问题:“喂,你们说,到底怎么才能攻克叶星燃这块大木头啊?”
苏沁灵的语气难得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仿佛在安抚一只急躁的小猫:“慢慢来,墨瑶妹妹,不要着急。”
她眼底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饶有兴味的光,看着王墨瑶为情所困、上蹿下跳的模样,像在看一场生动有趣的戏剧,忍不住想多看几幕。
赵颖欣一如既往地温柔,声音像春日里拂过花瓣的暖风:“嗯,墨瑶,这种事情,慢慢来才好。”
她温声劝慰着,可话一出口,自己的心却像被无形的针轻轻刺了一下。
一丝恍惚瞬间抓住了她:自己都深陷泥沼,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别人呢?
指尖无意识地缠绕上垂落胸前的几缕长发,一下,又一下,缓慢地划动着,仿佛在梳理自己同样纷乱的心绪。
池书婉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响起,带着点犹豫,又带着点观察后的笃定:“嗯…叶公子不爱说话,是需要慢慢来。而且我感觉…”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叶公子对你,似乎没有很排斥?”
这话像一颗火星溅进了干草堆。
王墨瑶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真的嘛?那太好了!我就知道!”
她双手握拳,脸上洋溢着势在必得的灿烂笑容:“我要争取早早的拿下叶星燃!”
兴奋的余波还未平息,她话题陡然一转,像只灵活的小鹿跳到了另一片草地。
她眨着好奇的大眼睛问:“苏姐姐,你和李孤飞怎么在一起的啊?”
苏沁灵周身那层刚刚消融的柔和气息瞬间冻结,清冷的语调重新覆盖上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娇:“没在一起!他还没给我表白呢!”
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强调某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王墨瑶立刻夸张地睁圆了眼睛,配合地打抱不平:“哇哦,那确实!李孤飞太坏了!竟然连表白都没有,这怎么能和苏姐姐在一块呢?”
她凑近一点,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苏沁灵的目光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过去,声音里清冷依旧,却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追忆:“很早就认识了…那时,我只是在远处,偷偷看着他…”
她的语速放慢,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质感:“后来…他会和我讲很多话…再后来…”
她停顿了一下,省略了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只留下最核心的印记:“他为了救我,无数次经历生命危险…”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也曾经为他付出重伤垂死的代价,仿佛那份深沉的付出与无怨无悔的爱,只是理所当然的背景,无需言说。
王墨瑶听得满眼羡慕的小星星,双手捧着脸颊:“哇!那太好了!还是星燃哥哥也能这样保护我…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捂住发烫的脸颊,娇羞地扭了扭身子:“想想就害羞!”
这股害羞劲儿还没过去,她的话题又像脱缰的野马,毫无预兆地转向了另一个更危险的方向!
她带着天真的探究看向赵颖欣:“颖欣,你和李孤飞呢?我感觉得到,你很喜欢他…”
“他”字话音未落,空气骤然凝固。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寒冰巨手猛地扼住了整个空间。
刚刚还浮动着少女絮语和一丝八卦暖意的氛围,瞬间被刺骨的冰冷和死寂取代。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沉沉压下,仿佛修罗场的门扉被猝然推开。
苏沁灵那双漂亮的柳眉倏地蹙起,唇线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周遭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赵颖欣的眼神彻底涣散开,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茫的躯壳,手指还僵在发丝间。
池书婉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王墨瑶自己也像是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冻僵了舌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踩爆了一个巨大的、无人敢碰的雷区。
她猛地捂住嘴,大眼睛里充满了闯祸后的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想要补救:“啊!那个!那个..”
她“那个”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白,平时灵光的嘴巴此刻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剩下尴尬的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
苏沁灵、赵颖欣和池书婉这三位美人之间,仿佛存在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区。
她们平日聊天,话题可以天南地北,唯独会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个名字——那个一旦提起,就会像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击碎平静,让各自心底深埋的苦涩、压抑与复杂难言的情绪翻涌而出,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存在。
正是这份无法言说的沉重,让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总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压抑的暗流中摇摆,时好时坏,难以真正亲密无间。
王墨瑶还在一旁急得冒汗,徒劳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个!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