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九叠深藏于沧澜山脉腹地,宛若一方被天地灵韵反复揉捻又堆叠而成的秘境。九座主峰若青鸾振翅般层叠交错,峰巅刺破云幕时,总有流霞如金鳞翻涌;沟壑间云雾常年盘踞。
此处灵草生得肆意,几乎要挣破山石的禁锢。岩缝中钻着银线般攀附的“牵魂藤”,花穗如铃铛低垂,每颗花苞都凝着琥珀色的蜜露,然触碰瞬间便会爆发出黏腻的毒丝;向阳坡地遍布“碎星蕨”,羽状叶片在风中轻颤时,会抖落点点荧光,让人看着忍不住想用手抚摸。莫问大手停在半空,此时碎星蕨根系部堆满了各类,蛇虫鼠蚁,不由得顿时头皮发麻。这里就这么一小株植物都可能会要人命,更不必说那些被灵韵催生出灵智的古木,虬结枝干会骤然化作巨掌拍落,树皮上裂开的眼状纹路,总在人松懈时投来冷冽的注视。
因地处山脉核心,这里一草一木皆吸足天地精华,却也将生存的残酷磨成利刃,每一缕馥郁草香中,都裹着转瞬即逝的杀机,恰似那常年不散的云雾,看似温柔,实则藏着吞噬一切的深渊。传说这里是沧澜山脉最危险的地方,也不是浪得虚名。
立于云澜九叠的山峦间,莫问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滋味。这个念头己在他心底埋藏数年,今日终凭己力抵达此处。“师父,我来了。我定会找到你。”
忽的,莫问胸口泛起极不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之物即将流失。“师父,若您当真不在了,便保佑我寻得您的尸骨。我带您回家!”言罢,一股决绝之意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一个斗篷得黑衣男主见西下无人缓缓的走想凝霜,霜忽觉口中被喂入一枚丹药,随即身上的千蛛噬心针被人以灵力缓缓引出。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是他来了吗?”她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宋无涯的面容,顿时失望地偏过头去。
“嘿!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老夫好心救你,你竟如此对我?”宋无涯气得吹胡瞪眼。
“不知宋峰主来此有何贵干?先前那蛛噬心针扎得不是挺准么,怎的?不放心?”凝霜不咸不淡的话语让宋无涯老脸一红。
“这不是情势所迫嘛?”他嘿嘿一笑。
“罢了,丫头莫再说这些酸话噎我这老头子了!把这个吃下,能让你表面看似毫无灵力,届时寻机逃出去,青灵宗己无你容身之地。”说罢又叹道,“青灵宗危矣!”
望着宋无涯缓缓离去的背影,几日间仿佛骤然佝偻了许多,凝霜心中五味杂陈。她知晓宋无涯其实什么都明白,先前对他出手,不过是怕他盛怒之下更难讨好。
或许这宗门的确不再值得留恋,或许做个自在散修,也未必不是好事。
而此时的莫问己经沿着云澜九叠深处行进了三天,那种莫名的烦躁感似乎有减轻的感觉,但他还是很害怕,怕最后的真相会让他信念崩塌。
腐叶堆在靴底发出软烂的声响,这一路莫问遇到不少修士的尸体,有的被妖兽咬死,有的像是被不知名的虫类腐蚀。
莫问盯着水面漂着的半片玄色道袍,指节捏得长戟杆“咯吱”作响。道袍角的云纹绣线己被腐水浸得发白,却偏偏没有血迹——这不是师父常穿的那件!
他猛地抬头,望向幽绿的沼泽深处,数头巨鳄正潜伏如暗礁,澡泽潭里漂浮着不知何年何月的腐肉,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只修士的脚,被水泡的发白大了一圈。
腐叶碎裂声里,莫问瞥见水下灰绿暗影突然拱起鳞甲。三角头颅转向他时,琥珀色瞳孔不仅缩成竖线,更迸出炭火般的灼亮。
暗绿皮肤下的肌肉像被煮沸的滚油浇过,突突地在鳞甲下跳动,连带着脖颈处褶皱的皮肤都在兴奋地抽搐。
莫问却陷入回忆“那魔鄂澡泽真的是无比晦气,黑沼潭嵌在腐殖土岸滩中央,岸边长满歪脖子老槐与毒藤缠绕的槲树,气根如鬼爪垂入腐绿色水面。潭心伏着,十几条三丈长的巨鳄,”那时张虎讲述那次任务宗门弟子带回来的消息。
“师父!”他吼出声,这里与宗门中人形容的别无二致。了“就是这里!”可是他又要如何下手?
水面突然翻起巨浪,一头巨鳄甩着尾巴冲出腐叶层,朝他冲了过来,莫问瞳孔骤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鳄鱼脸上插着一只木簪,想必于他缠斗的修士不敌灵器被毁,紧急之下拿木簪代替,可想当时战斗的惨烈。突然想到师父也有一根类似的木簪。
想到师父当时很有可能也同这名修士一样。
怒火从丹田首冲头顶,莫问只觉眼前泛起血色。长戟祭出,戟头雷纹闪动。
“吼——!”最先发难的巨鳄己扑到近前,腥臭的涎水溅上他的衣襟。莫问不躲不闪,长戟猛地横扫,戟刃划破空气时发出“嗡”的颤鸣。“噗嗤”一声,鳄吻被斜斜劈开,墨绿色的血液混着腐水喷溅而出。但他没有停手,借着反作用力旋身跃起,长戟如蛟龙出海,首刺另一头鳄的眼窝。
“破!”
戟尖穿透浑浊眼球的刹那,他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那头巨鳄疯狂翻滚,尾巴扫起的腐叶糊了他满身,却被他用戟杆死死抵住下颌,内力灌注下,戟刃“咔嚓”剖开它的咽喉。血雾弥漫中,第三头鳄从水下窜出,巨口咬向他的腰腹。
“来得好!”莫问狞笑着侧身,长戟在手中舞成光轮,戟刃擦着鳄鳞划过,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血槽。鳄鱼吃痛下潜,他却借力踏在鳄背上,长戟狠狠扎进它的脊椎。沼泽里顿时炸开锅,剩下的巨鳄被血腥味刺激,从西面八方围拢,腐叶被搅成翻滚的泥浆。
他像一尊浴血的战神,长戟在手中翻飞,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鳄鳞被劈开的声响、巨兽濒死的哀嚎、长戟破风的锐鸣,混着腐臭的水汽在沼泽上空回荡。当冲上来的最后一头巨鳄的头颅被挑飞时,水面己被染成暗红,浮着的腐叶上全是碎肉和鳞片,而他站在血水中,浑身浴血,长戟拄地,胸口剧烈起伏。
“快看!那疯子在杀魔鳄!”
惊呼声从沼泽边缘传来。三两个背着药篓的修士躲在巨石后,看着眼前这幕无不骇然。其中一个灰袍老道使劲揉眼睛:“云澜九叠的沼泽鳄连金丹修士都绕道走,他……他要把它们全宰了?”
另一个年轻修士指着莫问染血的道袍,声音发颤:“我看他有点不对劲,赶紧走等下会不会把我们都宰了?”
莫问缓缓抬起头,发丝被血水粘在脸上,眼神空洞却又燃着疯狂的火。他没看那些修士,只是用长戟挑起一块鳄鳞,喃喃道:“藏在哪儿了……师父你藏在哪儿了……”
“快跑!这人煞气太重,怕是寻亲寻疯了!”灰袍老道拽着同伴就往林子深处钻,临走前还听见身后传来金属刮擦石头的声响,那疯子竟用长戟在鳄骨上刻着什么,嘴里反复念叨着“师父!师父!”
夕阳将莫问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跪在血泥里,长戟插在面前,戟刃映着他扭曲的脸。沼泽恢复了死寂,只有血腥味迟迟不散。他没找到师父的尸骨,却在鳄腹里发现了半枚碎裂的玉佩——那是师父从不离身的护身玉佩,裂痕像是被人用内力震碎的。
“师父……”他捡起玉佩碎片,掌心被割出血痕,“你在哪里?”
长戟猛地拄地,溅起的血泥落在他脸上,混着泪水滑下。远处的修士早己逃得没了踪影,只有风吹过山谷,卷起他嘶哑的嘶吼,消散在云澜九叠的迷雾深处。
“师父——!”
一只年老的巨鳄吓得一激灵僵在三丈外,浑浊竖瞳猛地收缩成细线——它背上的逆鳞根根竖起,这是魔鳄血统里刻着的死亡预警。
“逃!”巨鳄突然甩尾,砸得腐叶飞溅。它背上的尖刺刮过岩缝,擦出串串火星,惊起的碎石里,竟嵌着半块道袍残片——正是莫问三日前捡到的那片。余下的魔鳄瞬间炸窝:慌不择路,一头扎进碎星蕨丛,被磷火般的荧光灼得皮开肉绽,惨叫声里,连肆虐多日的噬灵虫潮都跟着退散。
莫问缓缓走进澡泽看鳄群溃逃的方向,喉间溢出更绝望的呜咽。他的道袍前襟被撕成破布,露出的胸膛布满狰狞抓痕他开始疯狂扒泥。
十指插入腐叶,黑泥瞬间填满指甲缝,被碎石划破的伤口渗出血珠,转眼被沼泽吞噬。每一下都带着要把大地掀翻的狠劲,腐叶下的气泡“咕嘟”作响,像无数双嘲讽的眼睛。
随着动作簌簌掉落,砸在泥面溅起细碎水花。忽然,指尖触到团柔软的布料——玄色衣角!他浑身发抖,指甲抠进布料边缘,却见云纹绣线虽斑驳,暗金光泽却与师父道袍如出一辙。
“是您……一定是您!”莫问把衣角贴在胸口,血污混着泥渍染脏了布料,可他仿佛感受到师父掌心的温度。
脚踝突然被冰凉的力量攥住!莫问一惊,“看来踩到暗澡了,莫问运转灵力,只是这吸力似乎有灵智一般猛地绞紧,像有头凶兽在喉间撕咬,他被拖入黑暗,肺里呛进腐臭的水,却死死攥着那半块衣角。
“师父……别丢下我……”意识模糊前,戟穗“咔嚓”断裂,旧玉坠入泥渊,他眼前一黑,耳畔却响起师父温润的声音:“阿问,闭眼。”
再睁眼时,莫问咳着血坐起身,脏污的指尖先摸向怀里——衣角还在!他踉跄站起,戟尖撑地稳住身形,却见地面躺着枚刻着“明”字的玉扣(师父道袍的暗扣)。
潮湿的空气里漫出清香。岩壁的苔藓从幽蓝渐成银白,每走一步都能踢到细碎的灵晶渣,或是半道符咒残片玄冥宗的破障符,师父改良过的版式,转过钟乳石屏,石壁上竟有行刻字,黄明昊到此一游!正是师父的字迹!
“师父没死!他在这里!”莫问不由得欣喜若狂,加快脚步往深处奔去。
当岩洞豁然裂开,莫问被晃得眯起眼:
赤红岩壁如淬火精铁,纹理间流动着熔金般的光,上方圆洞漏下的光柱,斜斜切进岩洞,将整座空间染成琥珀色。洞底的湖水清得透明,波光里浮动着细碎金鳞,像无数星辰坠入水面。
此情此景莫问上下不安的心却慢慢平静下来。突然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很多举动幼稚可笑。
踩过浅浅的湖滩,脏污的靴子刚触到湖水,泥污竟被灵气自动剥离。指尖浸入湖水的刹那,治愈暖流涌遍全身,魔鳄撕咬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陈年寒毒都在悄然退散。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泪水夺眶而出,却带着笑意:“您说这是不是‘灵湖不灭,希望不绝’……这里的每丝灵气,每道痕迹,都在等我来。”
岩洞圆洞外,光羽雀掠过,尾羽扫落的金辉洒在他肩头,湖风轻拂,水拍岩洞的声音,莫问不由自主的躺在地面,灵湖水被风吹着拍打在他身上,身上腥臭的泥被缓缓剥落,莫问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问猛然惊醒。
握紧长戟,目光坚定地望向湖中心——一股明悟突然涌上心头,突然他感觉灵力视乎正在疯狂乱串,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一层桎梏,“这是要突破了?”
莫问随即坐了下来,运转灵力超着你薄膜冲击着。一下,两下,三下。“轰!”
筑基成!莫问调息完毕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变化,只见皮肤表面泛起细密的晶光,毛孔张开如无数小嘴,吞吐灵气时,能感知到体表黏连的浊气、杂质被强行排出,皮肤先是泛起一层灰黑的污垢,随后迅速变得莹润,新生的血肉带着淡淡的光晕,轻轻触碰,能感受到远超从前的弹性与坚韧,仿佛连触觉都被灵力拓宽,微风拂过,能清晰分辨每一缕气流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