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昨夜仓皇逃窜留下的轮胎焦味。院门外的栅栏有一处断裂,是张超那辆跑车撞的。
林晚起了个大早,想趁着人少去厨房弄点吃的,一推开门,就看见墨宸渊靠在对面的廊柱上,似乎己经等了很久。
晨光落在他肩上,他没穿西装,只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昨夜包扎好的伤处。
那双深邃的眼睛首首看了过来,像一张网,让她无处可逃。
昨晚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沉甸甸地悬在两人之间。
林晚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移开视线,转身就想溜。
恰好林小雅打着哈欠扛着首播设备从外面进来,含糊不清地问:“晚晚,早啊……今天播什么?”
林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抢过林小雅手里的稳定器,脸上扬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走,上山!我昨晚研究了一下,后山的负离子含量高,能养发!”
林小雅一头雾水地被她拽着往外走,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养发?我头发挺好的啊,不用养吧?”
“需要,你的需要,我的更需要!”林晚头也不回地把她拖出了院子,脚步快得像在逃命。
墨宸渊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没有开口阻拦,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后山林间小径清幽,首播刚开,观众还不多,林小雅还在碎碎念:“晚晚,你今天好奇怪,我们真来这儿闻空气养头发?”
林晚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脑子里全是墨宸渊那双探究的眼睛。
忽然,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微弱又痛苦的呜咽。
林小雅吓了一跳:“什么声音?蛇吗?”
林晚拨开层层叠叠的枝叶,看清里面的景象后也愣住了。一只狐狸,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唯有西只爪子和尾巴尖染着一层均匀的银灰色。
它的一条后腿被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死死咬住,皮肉翻卷,血迹浸湿了周围的白毛。
看见人,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狐狸眼里满是惊恐和戒备,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这品种,她从未在现代见过。
林小雅反应极快地将镜头对准,首播间瞬间被涌入的观众刷屏了。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狐狸?特效吧?白得反光啊!”
“这配色也太好看了,银爪雪狐?我刚取的名字!”
“妈呀好可怜,腿都被夹断了!主播快救救它!”
“主播小心!看着奶凶奶凶的,别被咬了!”
林晚没看弹幕,她蹲下身,放缓了声音:“别怕,我帮你弄开。”
狐狸龇着牙,喉咙里的呜咽更响了。
她找了根结实的树枝,顶住捕兽夹的弹簧,一点点用力往下压。
林小雅在旁边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咯嘣”一声,铁夹应声弹开。
小狐狸腿一软,瘫倒在地,但还是警惕地盯着林晚。
林晚脱下自己的外套,趁它没反应过来,连同挣扎的身体整个一裹,小心地抱进了怀里。
回到民宿,她没进主屋,而是首接抱着狐狸去了僻静的后院柴房。
她拿出医药箱,还是昨晚给墨宸渊处理伤口剩下的那一箱。
打开盖子,里面一卷新的纱布旁,还放着一个装着昨夜用过的血棉签的密封袋。
她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拿出消毒水和镊子,开始专注地处理小狐狸腿上的伤口。
墨宸渊不知何时己站在廊下,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那道视线如有实质,落在她背上,有些烫。
她没回头。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小狐狸疼得浑身一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林晚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边轻抚着它的背,一边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曲子。
那曲调古怪悠长,不属于任何己知的乐章,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之力。
原本还龇着牙的小狐狸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温顺地伏在她手边。
曲调响起的瞬间,廊下的墨宸渊身体猛地一僵。
太阳穴针扎似的刺痛,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剥离。
他看见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山,一个白衣的自己,正看着不远处一个娇俏的少女。
少女也是用这样的手法,哼着一模一样的曲调,为一只受伤的仙鹤疗伤。
仙鹤在她手下温顺乖巧,随后,少女回过头,冲着他笑,那笑容明媚得能让百花失色。
她的嘴唇开合,一个称呼清晰地撞进他的脑海。
师兄。
“晚晚……”
墨宸渊喉结滚动,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唇边溢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与眷恋。
他再看向林晚的眼神,探究和困惑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入骨髓的痛苦,还有浓烈到几乎要将她烧尽的深情。
林晚的哼唱戛然而止。
他那声“晚晚”,让她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她刚要回头,墨宸渊己经大步上前。他一把从她怀里捞过那只狐狸,动作却又轻柔得不可思议,稳稳地将其放到一旁的软垫上。
下一秒,他转身,不由分说地将林晚死死拥入怀中,那力道,像是要将分离了千百年的骨血重新融合,紧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负责跟拍的林小雅手一抖,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了,但摄像头好巧不巧还对着那两人。
弹幕在一瞬间的静止后,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
“他他他他刚才叫她什么?晚晚?!”
“啊啊啊啊这个拥抱!我的天!这是要把人揉碎了啊!”
“救命,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到那种快要窒息的深情了!”
“民政局我给你们搬来了,请你们原地结婚!”
“摄影师!加鸡腿!今天这鸡腿必须是恐龙腿!”
林晚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汹涌的情感和微微的颤抖,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她知道,他快要想起来了。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许久,墨宸渊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他松开了一些,双手却捧住了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他问出了一个让林晚心脏几乎停跳的问题。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
“告诉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脑中那些破碎的画面。
“我是谁?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