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太医纪溯光满脸歉意,手中还握着药箱:"高公公,实在对不住。我急着去给太后问诊,没注意看路。"
"罢了罢了。"高公公忍痛想起身,"我还要赶着送秀女图去礼部,可不能耽误了大事。"
李武南走近时,只见满地散落着几十轴画卷。
他弯腰将太子的画轻轻放在一旁,随即动手帮忙收拾。
纪溯光见状,也连忙蹲下身子,与他一同将画轴拾起。
"李侍卫,这些我来收拾吧。劳烦你扶一下高公公。"纪溯光道。
李武南看了眼身形臃肿的高公公,又瞥了眼弱不禁风的纪溯光,默默点头。
他伸手搀扶起高公公,那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不禁暗暗皱眉。
待高公公站稳,李武南转身看向地上的画轴,目光突然定住。他盯着一幅眼熟的画卷,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快步离去。
"这人真是奇怪。"纪溯光望着李武南远去的背影,低声嘟囔。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匆匆对高公公道:"剩下的就麻烦您了!晚上请您喝酒赔罪!"说罢,拎着药箱朝和寿宫疾步而去。
幅错拿的画卷,正悄然改变了沈云烬的命运。
乾元殿内,早朝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镇北王夏侯辞率十万大军击溃南疆,得胜回朝。
这本该是举国欢庆的喜事,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纷争,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
“陛下!镇北王拥兵自重,此番得胜归来,难保不会生出异心!”御史大夫李儒把笏板拍得震天响,官帽上的玉簪子都跟着打摆子,"臣请立刻裁军,将镇北王调去翰林院编《蛮夷笑话大全》!"
此言一出,文官们纷纷附和,难得的意见一致。
户部尚书陈学庆抚着胡须,摇头晃脑道:“李大人所言极是。镇北王常年在外,手握重兵,于朝廷而言,实乃心腹大患。况且,此次出征耗费钱粮无数,却只换得一场胜战,得不偿失啊!”
武官们一听,顿时怒目而视。
"荒谬!"镇远大将军赵明远朝李儒走去,一副要揍人的样子,"萧将军在北境啃了三年冰碴子,您倒好,想让人家去抄书?有本事您去漠北写个对仗工整的捷报啊!"
李儒气得脸涨成猪肝色,突然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抖开竟是半块发霉的馒头:"这就是大军在青州补给的干粮!百姓都快饿死了,他还养着那么多战马!"
"您老眼神该治治了!"赵明远撸起袖子露出肌肉,"这分明是我们行军路上烤的石头饼!上次您错把夜壶当茶杯,这事还没跟您算账呢!"
眼看两人就要上演全武行,户部尚书陈学庆突然跳出来,举着算盘当盾牌:"别打别打!这仗打完,国库就剩八文钱了!再打下去,咱们连龙椅都得典当成黄花梨手串!"
混乱中,李儒的官靴不知被谁踩掉,露出绣着并蒂莲的粉色袜子。赵明远瞅准时机,抓起袜子往他脸上一甩:"这才是真正的'粉饰太平'!"
武官们哄笑成一团,有人笑得过猛,把嘴里的参茶全喷在皇帝明黄的龙袍上。
萧鸿北抹了把脸,望着满地打滚的大臣们无奈的叹了一声。
“沈尚书…”萧鸿北见对方没反应,又喊道:“沈尚书。”
沈州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嘴角还有刚刚做梦留的口水。
“陛下…叫臣何事。”
沈州迈出几步,低头躬身行礼,还在回味刚刚做梦的大猪蹄。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沈州。
“你怎么看赵将军与李大夫的意见。”
沈州不由撇了撇嘴,皇上这小子将问题丢给他,怎么样都会得罪人。
“不如即日起,朝堂设立摔跤擂台,文武百官每月比一下!胜者可带薪休假,败者负责给皇上洗龙袍!”
沈州唯恐不乱似得,提议。
武官脸上露出慈祥笑容,文官脸上却是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跟武官打,是嫌自己命长吗。
萧鸿北扫视众人,缓缓道:““这是个好主意镇北王,护国有功,朕自会论功行赏。至于军权一事,暂不收回。至于士兵抢掠百姓之事,朕会派人彻查。若属实,严惩不贷;若属污蔑,污蔑之人,亦要承担后果。谁若有不服之人可去擂台比武一番。”
“陛下,臣的退休奏折什么时候批下给……”沈州伸长脖子试探。
“下次,下次,沈爱卿。”
萧鸿北起身,得意洋洋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沈州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却意外得知一个让他惊诧的消息。
沈府垂花门前的石狮子蒙着薄霜,檐角铜铃在寒风中发出细碎呜咽。
沈州跌坐在九曲回廊下的石凳上,望着冻成冰棱的残荷出神。霜花爬上他苍白的鬓角,与朝冠上的银线纠缠成霜网。
"爹爹!"
软糯的呼唤穿透凝滞的空气。
沈云烬提着裙摆穿过月洞门,狐裘斗篷上的雪粒簌簌坠落。
她蹲下身时,鬓边珍珠步摇在暮色里晃出细碎银光:"您的披风都没扣好。"
沈州的手指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小烬,礼部那边传来的消息..."沈州喉结滚动,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里挤出来,"明天,宫里会有人接你以秀女身份入宫选秀。"
“什么?”
沈云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
“我也不清楚,为此我还与礼部那老登再三确认了。”
沈云烬听到这话,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只想摆烂躺平,并不想进宫和一大群女人争一个老男人。
她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儿时被绣针扎破手指,也是这样的冬夜,父亲举着蜡烛蹲帮她处理伤口。
"走。"沈州突然抓住女儿手腕,"子时三刻,西角门有马车。"他从袖中掏出沉甸甸的锦袋,金叶子硌得女儿生疼,"去江南投奔你舅舅,就说..."
"就说沈府嫡女暴毙。"沈州忽然轻笑出声,霜花在睫毛上碎成晶莹的水珠。
沈云烬反手握住父亲颤抖的手"爹爹忘了?御赐选秀,欺君之罪当诛九族。我不能让沈府上十几个人为了我的自由而丢命。”
沈州无可奈何的叹息:“你和你母亲一样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