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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跟着林辰迈步走入了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洞府。
“天火窟”。
一入洞府，震耳欲聋的锤炼声，便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拍来！
柳清妍闷哼一声，周身的护体光罩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涟漪，险些当场破碎。
她连忙全力运转灵力，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洞府的内部，空间巨大得超乎想象，仿佛将整座山峰的内部都掏空了。
高高的穹顶之上，镶嵌着一颗颗人头大小的火红色晶石，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将整个洞府照得亮如白昼。
各种各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金属材料，如同垃圾一般，在洞府的各个角落堆积如山，有的散发着森森寒气，有的则燃烧着熊熊烈焰。
一条条特制的、由耐火晶石砌成的沟渠，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洞府，里面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如岩浆，散发着恐怖高温的金色汁液。
而在那洞府的最深处，他们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标——神兵峰长老，慕容雪。
叮——当！
伴随着一声震人心魄的巨响，漫天飞溅的火星之中，一道高挑而充满了力量感的身影，清晰地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与云若曦的清冷、苏妙语的妩媚截然不同的女人。
她的身形高挑而健美，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布带束成利落的马尾。
因为常年被烟火熏燎，脸上沾着几块黑色的烟灰，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她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
此刻，她挥舞着一柄比她人还要高的巨型锻造锤，狠狠地砸在一块被烧得通体赤红的金属之上。
一层仿佛由阴影与火焰编织而成的特殊法衣，如同活物般紧紧地贴合在她的身上，遮挡住了所有关键的部位，却将她那充满爆发力的完美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那流畅的肌肉线条，那因发力而绷紧的修长手臂，那平坦而没有一丝赘余的小腹，以及那汗水浸润下，闪烁着健康光泽的古铜色肌肤……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副充满了原始、野性、与力量之美的震撼画卷，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血脉贲张。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林辰和柳清妍的到来，恍若未觉。
她手中的巨锤，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一种精确到极致的韵律与节奏，仿佛不是在锻打金属，而是在与一件艺术品进行最神圣的交流。
柳清妍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慑住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
首到那块赤红的金属在慕容雪的千锤百炼之下，渐渐显露出一柄剑的雏形，慕容雪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随手将那柄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疯狂的灵器胚子扔进一旁的冷却池中，发出一阵“嗤啦”的声响，升腾起大片的白色蒸汽。
她转过身，那双锐利如刀的眸子，终于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何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简短，有力，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晚……晚辈瑶光峰亲传弟子柳清妍，”
柳清妍被她那锐利的目光一扫，心头猛地一跳，连忙躬身行礼，双手颤抖地将那块天外陨铁呈了上去。
“晚辈……晚辈的本命飞剑意外受损，剑心蒙尘，道途受阻，听闻慕容长老炼器术冠绝青云，恳……恳请长老慈悲，为晚辈……修复飞剑！”
慕容雪的目光，在柳清妍那张隔着面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落在了她手中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上。
起初，她的眼神依旧是那种古井无波的冷漠。
可当她的目光与那块石头接触的刹那，她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骤然间爆发出了狂热到近乎癫狂的光芒！
她甚至没有理会柳清妍，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柳清妍面前，一把将那块天外陨铁夺了过去！
那动作，快得让柳清妍根本来不及反应！
慕容雪捧着那块天外陨铁，她那双沾满了烟灰和冷油的手指，在石头粗糙的表面上，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着，感受着那独特的质感与沉重的分量。
她眼中的狂热光芒越来越盛，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痴迷与赞叹。
“这重量……这质感……这股吞噬一切光与热的本源气息……错不了……真的是天外陨铁！真的是……”
柳清妍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顿时燃起了无尽的希望，脸上也露出了激动的喜色。
然而，就在下一刻，慕容雪眼中那狂热的光芒骤然敛去。
她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眸子，如同两柄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地扎在柳清妍的身上。
“材料是好材料，足以铸就神兵。”
她冷冷地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但断剑重铸，看的更是剑主的剑心，是否配得上它。”
“你的剑心，己蒙尘太久，脆弱得就像一块被风化的朽木。就算我为你铸成神兵，到了你的手里，也不过是一件……随时都会再次断裂的废物罢了。”
柳清妍的身体猛地一颤，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不……不是的……我……”她试图辩解，声音却哽咽得不成样子。
“不必多说。”
慕容雪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她指了指洞府侧面，一处被浓郁的黑色雾气笼罩，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通道。
“我洞府之旁，有一处‘剑冢绝地’，里面埋葬着我这百年来，锻造失败的所有残兵断刃，每一柄，都蕴含着无尽的煞气与怨念。”
“你，进去。”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里面静坐参悟，什么时候，你能不受那万千剑煞的侵扰，寻回你自己的剑道初心，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若做不到，便死在里面，也算是为我这剑冢，再添一缕剑魂。”
剑冢绝地！
柳清妍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她听过这个地方的传说，据说，即便是金丹期的长老，也不敢轻易涉足，那里面浓郁的煞气，足以让任何一个道心不坚的修士，瞬间心神失守，走火入魔，沦为只知杀戮的疯子！
这哪里是考验，这分明就是让她去送死！
可是……
退缩吗？
退缩，就等于放弃了最后的机会，从此以后，道途断绝，庸碌一生。
前进，或许是九死一生，但……终究还有那一线生机！
“好！”她银牙一咬，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声音，带着一种毅然赴死的悲壮，“晚辈……遵命！”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的犹豫，转过身，毅然决然地，一步步走进了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首到柳清妍的身影彻底被那浓郁的黑雾所吞噬，慕容雪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她那双锐利的眸子，落在了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辰身上。
“现在，该你了。”她的声音依旧冰冷，“说吧，这块天外陨铁，你是从何处得来？”
“晚辈，见过慕容长老。”林辰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神色平静，仿佛丝毫没有被她那恐怖的气势所影响。
被这样一个气势凌厉，实力深不可测的强者盯着，林辰心中自然不可能真的毫无波澜。
但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露怯。
他心念一动，主动催动了识海中的红尘万象镜。
这一次，他将所有的力量，都聚焦在了眼前这位特立独行的女长老身上。
【红尘洞察，启动！】
镜面之上，幽光流转，慕容雪那张沾着烟灰，却依旧显得英气逼人的脸庞，清晰地浮现而出。
而在她的头顶，林辰看到了一片与云若曦的瑰丽、苏妙语的绚烂、柳清妍的截然不同的“红尘”。
那是一片暗红色的，如同凝固了的岩浆般的云气，云气之中，没有半分情愫的色彩，只有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混杂着悔恨、执念与无尽悲伤的气息。
紧接着，画面浮现。
【心锁浮现：神兵断，道侣陨，此恨绵绵无绝期。】
画面里，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剑修，他的面容模糊，看不真切，但那股凌厉无匹的剑意，却仿佛要透出镜面。
他手中持着一柄流光溢彩，锋锐无匹的神剑，正与一头狰狞可怖的滔天魔物死战。
神剑纵横，剑气裂空，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然而，就在最关键的一刻，在那白衣剑修将所有力量都灌注于神剑，准备发出绝杀一击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而绝望的声响。
那柄被他视若生命的神剑，竟从中断裂！
魔物的利爪，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断剑，眼中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茫然与……一丝对铸剑之人的，深深的……失望。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年轻了许多，却同样英气逼人的脸上。
那是年轻时的慕容雪，她跪在血泊之中，抱着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和那柄断裂的神剑，发出了撕心裂肺，却又没有一滴眼泪的哀嚎。
是她，亲手为她的道侣，铸造了这柄绝世神兵。
她为了追求极致的锋锐，极致的杀伤力，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坚韧。
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化作了她心中永远无法拔除的毒刺，成为了她此生都无法摆脱的执念。
从此，她锻造只求极致的完美，不容许自己的作品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
这种近乎偏执的追求，让她的炼器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却也让她在某一项最关键的技艺上，陷入了永远无法突破的瓶颈。
镜中的画面再次切换。
天火窟之内，慕容雪正试图将那块天外陨铁，融入到一件她己经祭炼了数百年的，一尊古朴宝鼎的雏形之中。
那是她的本命法宝。
然而，天外陨铁的特性，是“吞噬”，它会本能地吞噬一切靠近它的能量与物质。
而宝鼎的特性，是“承载”，需要稳定，需要包容。
两种截然相反的特性，在她那偏执到极致的锻造手法下，根本无法完美调和。
她越是想用强硬的手段去压制陨铁的“吞噬”之力，陨铁的反抗就越是激烈。
每一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甚至让她自身都遭到了不轻的反噬。
看着镜中那清晰无比的“心锁”，林辰的心，没来由地被触动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坚硬如铁的女人，心中却藏着怎样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疤。
“这块陨铁，是晚辈从坊市的地下交换会上，偶然所得。”林辰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地回答着慕容雪的问题。
慕容雪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坊市？”她冷哼一声，“那等鱼龙混杂之地，能出此等神物？小子，你当本座是三岁孩童吗？”
一股更加凌厉的气势，向着林辰压迫而来。
林辰看着她因为强行催动灵力，而再次变得有些躁动的本命法宝雏形，又看了看她眼中那份因屡屡失败而产生的焦躁与不甘。
“长老，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雪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晚辈以为，过犹不及。”林辰的目光，落在了那尊悬浮在火焰中，不断震颤的宝鼎雏形之上。
“我们自当是从坊市上购买的陨铁，购买记录，您一查便知，至于那陨铁是怎么来的，又何必去在意呢？”
“就像您锻打的各类武器与防具一样，越是追求完美反而越是容易出现极端，唯有适当的缺点，才能让装备的另一项属性，抵达巅峰。”
慕容雪愣住。
整个洞府之内，那震耳欲聋的锤炼声，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慕容雪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小子，你在教我做事？”
“你搞错了。”林辰摇头。
可还没等慕容雪反应，就听到林辰继续说：“我是在提醒你，别让你的人生，也成为一件……因追求完美而注定失败的残次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