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透出点灰白。
贾环把一块洗得发硬、还算干净的旧汗巾子折成三角,仔细绑好,盖住了大半张脸。伤口在文气持续不断的滋养下,麻酥酥的刺痒代替了剧痛,硬痂结了一层。但这鬼样子,绝不能被人看见。
胸中那团昨夜点燃的烈火还在灼烧:读书!变强!
可书呢?那半卷破烂《论语》提供的微弱文气,塞牙缝都不够。他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文气宝库!
目标:荣国府西北角,那座大门常年落锁、无人问津的藏书阁——“文渊阁”。
他把身上衣服换成最不起眼的一套旧衣,然后像一抹影子那样悄悄溜出了偏院,此时阁楼一片死寂连油漆都剥落了,门口摆着一张破藤椅,旁边守着个正在打盹的老苍头,这老苍头姓王是府里出了名的不得志之人。
贾环尽量压低嗓子:“王爷爷,劳您驾,开下门。”
王老头猛地打了个激灵,眯缝着眼睛仔细瞧去,只见蒙着脸的汗巾,穿着半旧衣裳的,这不正是那个人人嫌弃连狗都憎恶的庶出三爷。
哟,这不是环三爷嘛 王老头故意拖长了声调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您老人家今儿怎么突然有这雅兴来逛这冷灶头了 这里头可全都是老爷的宝贝疙瘩 灰尘大得很 您可得仔细别让灰呛着您那金贵的……咳。
言下之意: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看书?
贾环心头火起,强压下去。空口白话没用。
“……昨天老爷考较二哥哥功课,”他语速放快,透出点“急切”和“替主子分忧”,“二哥哥贪玩,有些紧要处记不牢。我…我进去替二哥哥抄录点,省得回头老爷动怒责罚。”抬出宝玉这块金字招牌。
“替宝二爷抄书?”王老头脸皮动了动,怀疑未消。眼神上下刮着贾环的寒酸样,尤其在蒙脸的汗巾上多扫了几眼。“爷您这脸……”
“帮琏二嫂子挪灯台,不小心烫着,”贾环声音挤出点可怜,“见不得风…王爷爷放心,抄完就走,绝不乱动一本书!”
“琏二奶奶”的名头加上还算合理的“烫伤”借口,王老头撇撇嘴。
“成吧成吧,”他从腰带上慢吞吞摸索出一大串油腻的黄铜钥匙,“手脚麻利点!规矩懂吧?书不准带出来!纸墨里面公用的有!”
“咣当”一声,沉重的锁头开了。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灰尘、旧墨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贾环一步跨入,心跳骤然狂擂!
昏暗的光线穿过高窗,映出巨大的空间!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黑沉书架上,密密麻麻挤着层层叠叠的古籍!经史子集、律法纲要、地理图志、笔记杂谈……浩如烟海!
这不是藏书阁,是文气的矿山!
他本能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比外面浓郁得多的无形“养分”。
目标明确!科举!
他如同猎豹般窜向最近的架子,眼疾手快抽出一本相对齐整的厚册子——《论语集注》,朱熹注本!权威!文气一定足!
摒住呼吸,目光凝聚!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他精神集中扫向书页,那些原本冰冷、需要费力辨认的墨色字迹,突然像是活了过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目光所至,一行行字句毫无阻滞地“滑”入脑海深处!不是刻板的记忆,是自然的融汇!如同水落川归!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些蝇头小楷的朱批眉注、甚至某个字因印墨不均而产生的特殊韵味和深意,都被同步吸收入心神!这感觉,就像原本坚硬的墙壁融化消失,知识本身向他敞开了本源!
无需吟诵!仅凭“过目”,信息便在脑中沉淀、生根、化为“记忆”!效率是常人读书的千百倍!
脸上伤口的麻痒感骤然增强!一股比昨夜浓郁澎湃数倍的文气暖流,源源不断从书卷汇聚到他体内,冲刷着伤口深处的焦枯!全身的疲惫似乎都轻了一丝。
“嘶……”贾环深吸口气,强压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狂吼。
这就是“过目不忘”!神技!
时间!王老头随时会催!
他眼中精光爆闪,贪婪却理智。强压下席卷整座书库的冲动。
科举!这才是当前的金砖!
他身影在密集的书架间急速穿梭。脚步无声却迅捷异常。眼神如同精准的刻刀:
经部?权威注疏版本!拿!
史部?地理志、律法摘要!这是硬货!拿!
集部?最新的制艺范文选编!应试利器!拿!
指尖精准定位,一本本厚重的典籍被他抽出。书页在他手下疯狂翻动,发出“哗啦啦”急促细密的声响。
他双眼如电,飞速扫描!时而眉头短暂一拧,那是庞大精微信息瞬间涌入产生的“饱和感”,却非理解障碍,片刻便舒展!只片刻,茅塞顿开!
此时若有外人进来,只看到一个蒙着脸的“疯子”在粗暴地“翻”书。哪知道,他正以一种骇人听闻的速度,盗取着常人十年寒窗也难以积累的“文气”底蕴!
“环三爷——!”王老头不耐烦的破锣嗓穿透门板,如同冷水泼来,“还没抄完呢?这都快响午了!老爷说不定回来了!”
贾环魂飞魄散!正抓住一本薄薄却极珍贵的宋版诗集扫描到关键处!手一抖,诗集边缘差点脱手!他冷汗刷地冒出,一把捞稳,心脏狂跳!
放回去!强记位置!
他冲到角落里那张落满灰的公条案前。抓起那根秃毛的劣笔,在几张粗糙黄纸上龙飞凤舞——不是经文,是他进门时随手鬼画符的“大学之道”开头。
“马上好!劳您再等片刻!”他声音拔高,故意带点狼狈的喘气。
笔胡乱在纸上添了几个堪比狗爬的字。手腕颤抖,既是装的(显得潦草水平差),也是高速运转后轻微脱力的真实!
撕下那张“废纸”,胡乱叠好塞进袖口。飞快地整理汗巾,挡住激荡后的脸色。这才拉开沉重的木门。
“有劳王爷爷。”贾环低着头,声音沉闷,快步挤出。
门在身后“吱呀”关上,把文气浓郁的宝库锁在其中。
阳光有点刺眼。沿着冷清的回廊走向那间破屋。
距离很近,变化却翻天覆地!
脸上结痂处的酥麻感从未如此清晰强烈!他能“感觉”到深层的焦枯在被澎湃的文气加速修复,硬痂边缘收缩、变软!
身上!那股长期病弱的虚浮感大大减轻!筋骨间充满了一种微妙的韧劲!头脑从未如此清明!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精力像口被注满甘泉的深井!
目光锐利!看东西似乎更远了、更清晰了!那是海量知识理解后产生的自信锋芒!
他摸了摸袖子里那张只鬼画符了开头的“抄本”,藏在汗巾下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个属于成功盗猎者的弧度。
宝藏?
他无声地笑了,心中轰然鸣响:
“这分明…是我贾环点石成金、洗骨伐髓的造化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