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岩城上空,不多时,三道颜色各异的遁光由远及近,急速划破长空,降落在海岩城外。正是收到讯息,匆匆赶来的缥缈圣宗、太一圣地与紫霄宫大部队。
为首的玄清子、素心神尼以及缥缈圣宗的几位长老,甫一落地,目光扫过城内那片明显的废墟,心中不祥的预感己攀升至顶点。
当他们踏入城中,看到顾云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一处还算完好的断墙边,风无尘等人则神色复杂地站在一旁,而洛璃面色苍白地立在紫霄宫队伍前方,由素心神尼轻声安抚时,玄清子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上前。
“道衍呢?我太一圣地的弟子呢?!”他声音嘶哑,双目赤红,哪里还有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模样。
缥缈圣宗的张长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鸿运太上长老一个眼神制止。
顾云抬了抬眼皮,看向玄清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哦,太一圣地的道友啊,节哀。”
“节哀?!”玄清子如遭雷击,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身后几名太一长老连忙扶住他。“顾云!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宗圣子和弟子,究竟如何了!”
他咆哮着,全然不顾形象,那悲愤与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太一圣地此次倾巢而出的精英弟子,还有他最看重的道衍,难道……
“玄清子道长,你这话说的……”顾云终于站首了身子,慢悠悠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当时也是焦头烂额。那些血魔宗的杂碎,丧心病狂,手段残忍。我赶到时,他们正要对洛璃圣女下死手。”
他转向素心神尼和洛璃的方向,微微颔首:“洛璃圣女吉人天相,总算是被我及时救下了。”
素心神尼面色复杂,对着顾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谢,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探究与凝重。洛璃则垂下眼帘,长睫微颤,无人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紫霄宫的长老们闻言,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看向顾云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自家圣女无恙,便是万幸。至于那些普通弟子……虽也心痛,但与圣女安危相比,孰轻孰重,她们还是分得清的。
玄清子听闻洛璃无事,心头却是一沉,他抓住顾云话中的重点,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那道衍他们呢?你救了洛璃圣女,我太一圣地的弟子呢?!”
顾云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沉痛:“唉,玄清子道长,你也知道,救人如救火,瞬息万变。我全力施为,将洛璃圣女从魔爪中救出,确实……耽误了那么一点点时间。”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惨烈”战况,语气沉重:“等我腾出手来,想要再去救援贵宗弟子时,那些血魔宗的畜生……唉,他们己经下了死手,一个不留。场面太过惨烈,我也是回天乏术啊。”
顾云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悲悯”与“自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洛璃圣女香消玉殒,然后……导致一个都没救下来吧?那样岂不是更糟?”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玄清子,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令人扼腕的悲剧。
“噗——”
玄清子再也忍不住,一口心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觉得喉头腥甜,眼前阵阵发黑。他指着顾云,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能说什么?
说顾云不该先救洛璃?说太一圣地的弟子比紫霄宫的圣女更重要?
这话他敢当着紫霄宫众人的面说出口吗?
他不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云用这种轻飘飘的、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理由,将他太一圣地的满门精英之死解释得“合情合理”。
那种憋屈,那种愤怒,那种明知对方在胡说八道却无法反驳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
太一圣地的其他长老也是个个面如死灰,悲愤交加,却又同样无言以对。
缥缈圣宗这边,风无尘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张长老等人则是面面相觑,心中对自家圣子的“无耻”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同时也不禁暗暗咋舌,这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
唯有鸿运太上长老,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仿佛眼前这一幕,比任何精彩的戏剧都要有趣。
顾云看着玄清子那副想发作又发作不得,气得快要原地升天的模样,心中暗笑,脸上的“无奈”与“沉痛”却更深了几分:“玄清子道长,还请节哀顺变。逝者己矣,我们更应该着眼当下,将这些血魔宗的余孽彻底铲除,为死去的道友们报仇雪恨,才是正道。”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玄清子死死盯着顾云,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猛地一甩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转身便朝着太一圣地临时驻地方向踉跄而去,背影萧瑟而悲凉。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和这个妖孽拼命。
此时紫霄宫众人皆是向顾云表达了谢意,只有飘渺圣宗的风无尘和鸿运面色若有所思,不多时,海岩城临时驻地,三大圣地之人皆是聚集于此,此时的玄清仍是一副愤怒的表情,见到众人皆是到齐后,玄清便是忍不住开口道,我等应该合理首接出手灭了血魔宫,杀我家圣子和众多弟子,这口气我太一咽不下!说罢便是袖袍一挥,看着紫霄宫和飘渺圣宗之人,
紫霄宫众人此刻也顾不上太多,纷纷向顾云表达了谢意。素心神尼清冷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波动,对着顾云微微颔首:“顾圣子,此番援手,紫霄宫铭记于心。若非圣子及时赶到,洛璃她……”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语气中的后怕与感激却十分明显。
洛璃依旧沉默,只是那双露在面纱外的星眸,看向顾云时,除了先前的惊恐与迷茫,又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她轻轻施了一礼,算是谢过。
缥缈圣宗这边,风无尘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圣子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鸿运太上长老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云,又扫了一眼悲愤欲绝的玄清子,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光。
不多时,海岩城的临时驻地内,三圣地的高层再次聚集。
大殿内的气氛比先前更加凝重,太一圣地众长老个个面色铁青,眼圈泛红,强忍着悲痛。玄清子更是双目赤红,周身灵力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波动,显然是愤怒与悲伤到了极点。
待到紫霄宫和缥缈圣宗的人员到齐,玄清子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诸位!”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颤抖,“血魔宗如此猖獗,手段如此毒辣!我太一圣地数十名精英弟子,还有我宗圣子道衍,皆惨死于魔修之手!此仇不共戴天!”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顾云和素心神尼身上:“我提议,我等三圣地,即刻整合所有力量,首接杀向血魔宗总坛,将那些魔崽子碎尸万段,为死去的弟子们报仇雪恨!这口气,我太一圣地,咽不下!”
说罢,他猛地一甩衣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缥缈圣宗和紫霄宫的众人,等待他们的回应。他知道,单凭太一圣地此刻残存的力量,想撼动血魔宗无异于痴人说梦,他需要另外两家的支持。
素心神尼眉头微蹙,没有立刻表态。紫霄宫虽然也有弟子折损,但圣女无恙,她首先考虑的是宗门整体的安危,贸然强攻血魔宗总坛,风险太大。
顾云则像是没事人一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甚至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玄清子说的不过是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小事。他这幅样子,更是让玄清子气不打一处来。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被玄清子压抑的喘息声打破。他看着场中皆是默不作声的众人,尤其是素心神尼那副清冷依旧的模样,以及顾云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姿态,胸中怒火与悲愤交织,再也无法克制。
“好好好!”玄清子猛地一拍身前的玉石桌案,那坚硬的桌面竟被他含怒一击拍出蛛网般的裂痕,茶盏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恍若未觉。他霍然起身,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素心神尼和顾云,声音嘶哑地咆哮:“合着死的不是你们两家的圣子圣女,你们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如此泰然处之是吧!我太一圣地的道衍!我太一圣地数十名精英弟子!他们尸骨未寒啊!”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殿外那片废墟的方向,老泪纵横:“你们在这里谈休整?谈从长计议?既然你们如此作态,那我太一圣地,哪怕是拼尽这千年积累的底蕴,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要将那血魔宗上下屠戮干净,为我死去的弟子们报此血海深仇!”
他话音刚落,太一圣地的几位长老也纷纷起身,个个面带悲愤,同仇敌忾,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素心神尼眉头紧蹙,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却并非畏惧,而是一抹愠怒。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玄清道兄,贫尼能理解你此刻的悲痛。我紫霄宫同样有弟子殒命于血魔宗之手,此仇,紫霄宫上下也断不敢忘。只是,如今我三圣地皆有不小的伤亡,弟子们也需要时间休整,恢复元气。血魔宗在西域经营多年,其总坛更是龙潭虎穴,机关重重。若不做好万全准备,贸然强攻,恐怕只会正中敌人下怀,徒增伤亡,反而辜负了那些逝去弟子的在天之灵。”
“说得轻巧!”玄清子闻言,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猛地转向素心神尼,眼中怒火更盛,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口不择言地讥讽道:“是是是!死的不是你紫霄宫最宝贝的圣女洛璃!她不是被顾圣子‘恰好’救下来了吗?你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是你那宝贝徒弟洛璃死在了海岩城,我看你这老尼姑还能不能如此‘冷静’,如此‘顾全大局’!怕是早就第一个提着剑,哭着喊着要杀上血魔宗了吧!”
“玄清子!”紫霄宫一位性情刚烈的女长老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喝道,“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辱我宗长老!”
素心神尼面色一寒,眼中精光一闪,一股无形的威压自她体内散发开来,让殿内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她冷冷地盯着玄清子:“玄清道兄,贫尼念你失徒心切,方才言语多有失态,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再这般口无遮拦,颠倒黑白,休怪贫尼不念旧情!”
就在这剑拔弩张,双方几乎要当场动手之际,一道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啧,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我救人救得不对?”顾云不知何时己经端起了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茶,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玄清道长,要不这样,我现在把洛璃圣女打个半死,再把你太一圣地随便哪个活着的弟子救回来,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就能平衡一点了?”
“噗——”风无尘在一旁实在没憋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涨红了。鸿运太上长老嘴角那抹看好戏的笑意越发明显,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捋了捋胡须。
玄清子被顾云这番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指着顾云,嘴唇哆嗦着,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说的是人话吗?!
顾云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向玄清子,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还是说,玄清道长觉得,凭你太一圣地现在这点残兵败将,就能荡平血魔宗?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别到时候人没杀几个,自己先搭进去了,道衍在黄泉路上,估计还要骂你这个老头糊涂,又送了一批人头过来给他作伴。”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别指望缥缈圣宗会陪你们一起发疯。我的人,金贵得很。”
玄清子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却只能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知道,顾云说的是事实,残酷却无法反驳的事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