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难防。
短箭划过空气,咻的一下从后飞出,纵使季赭防上加防也没防住这支箭,身上痛意未袭来,他偏头一看,淅淅沥沥的血滴下。
“阮阮,你……”
踏着血腥走到今日的他,头一次惧怕血。
桑阮弯了弯唇,“没事,不疼。”
她的额间渗出细小汗珠,唇边发白,全身止不住发抖,看上去不是像没事的样子。
他唇瓣被他紧咬到渗血,“我会杀了他们的!”
季赭眸中猩红一片,单手扶住桑阮,另一只手仍拿着笏杖,防护,带桑阮躲到供台下方的八仙桌下。
“是想烧死我们。”桑阮忍着痛,门边看,外面己经烧起来了。
季赭不被外面的火光引去视线,而是定定盯着桑阮流血的胳膊,抬手即将碰上箭又犹豫不决。
外面的一切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道:“阮阮,你爱我吗?”
桑阮摸不着头脑。
火势还未蔓延至内室就开始说遗言了?
还没到噶的最后关头啊。
她回道:“搏一搏,你能出去的,阿愠。”
“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季赭忽略桑阮说的话,低头说着,“带你见见朱家的祖先是我的私心,好想娶你,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娶你……”
箭插在血肉之中,季赭狠下心来,让桑阮忍着,他拔了箭。
桑阮惊叫一声。
季赭眼疾手快,将小臂伸到桑阮唇边,让她咬住,不然她的唇又要被咬破了。
季赭扯下布条,给她止血,口中又说着让人费解的话。
“我知道我不配,没有人祝福我们的,我舍不得……”放你走。
季赭原本计划从竹阳津回宫后再贪恋几个月的时光的,等他将一切安排好。
好像有点等不到了。
外面火光张牙舞爪闪着,桑阮不懂季赭在说什么,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他们可是困在里面等死啊,他还在弄她的伤口。
“季赭,你不会要跟我殉情吧……”
桑阮语调偏弱,她疼的快哭了,但又想让季赭少为她担心些,硬生生忍着。
季赭眸色闪着,似是有了水光,薄唇上挑,“这个主意不错。”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可他不能……
疯了,疯了。
桑阮用意识呼唤道:【麻蛋,救命啊,季赭他疯疯的。】
麻蛋:【季赭的人马上赶到了,放心宿主大大,你们会没事哒。】
桑阮怔愣住。
季赭奇怪得让她发慌,他究竟在想要干什么,这些天明明好好的。
各项值还好转了不少。
桑阮问:“阿愠,你没事吧?”
季赭苦笑,他依旧绕开她的话,“说爱我,阮阮。”
桑阮:“爱你,你到底怎么了?”
季赭怀里塞着那块玉石,他将玉石塞的更紧了些。
敢在竹阳津动手,说明钦州那边己经抵不住了,余党己经快速往内京集结,比他想的快了几个月。
两党相争,大朔内部己然不稳,再过段日子怕是要沦为血狱。
他绷紧下颚线,咬牙道:“听到了,我会送你回去的。”
回去,去哪儿?
怎么愈发听不懂他说什么了?
【麻蛋,你给我解释解释季赭的意思。】
麻蛋摊手:【宿主大大,我无法窥探他。】
桑阮神色忽地顿了下,泛白的唇张了张,“阿愠,大朔是不是……”
这些天都是假象?桑阮脑子嗡嗡的,窥探不清季赭的心思。
季赭捂着她的伤口说:“扶桑更安全。”
桑阮:“你呢?”
外面有响动,暗风阁的人冲了进来。
季赭掌控着大局,他虽没算到会在朱家祖宅出事,但白羽查到籽料白玉在朱宅,再查下去定然能查到猫腻,偏偏结果在他出发后的几个时辰。
毕竟在自己的地盘,查的更快。
也不至于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门被冲开。
暗风阁杀手护着季赭,他抱着桑阮出去,“阮阮,我会让你活着的。”
桑阮紧紧抓着季赭的衣料问:“你呢!”
季赭抿唇疾走,去最近的医馆。
他从开始有颠覆皇室想法时就己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党派争夺,不是他颠了皇宫就能摆平的。
夺不过,无非是死。
偏偏桑阮又闯入了他的视线中,他提前计划去夺了她,获得了一段短暂且美好的时光。
人的私心好大,大到看见她就失了智。
所有人远离火场。
季赭对着身侧跟上的杀人冷声道:“杀了,不留活口。”
桑阮脑子一片混乱。
杀谁啊?
赵侉?
那“们”是?
“我配不上你,公主殿下。”季赭对着怀里的人说,“季赭不知道如何爱,脏了公主殿下。”
既然有人着急要他死,他死之前也会杀了他们。
在医馆处理伤口,包扎,涂药,一系列差不多快做完的时候,白羽就赶到了。
白羽半跪在地上抱拳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晚了一步,请……”
季赭摆手道:“事己至此,你出来时朝中怎么样了?”
白羽:“一切安稳,殿下,拥护睿王之子登位是要提前还是……”
季赭语气平平:“提前,交给别人去做,你送阮阮离开大朔,护她平安到扶桑皇城。”
白羽:“属下明白,殿下您有何打算?”
季赭简单回复几个字:“去钦州。”
朝中站台季赭这方的大臣,季赭提前面见过几位值得信任的,前天有臣子忤逆他来着,他那暴脾气……
白羽默默退到一旁,低着头但与余光扫在季赭身上,还是他太肤浅了,冲着他们殿下这股为大局着想的劲儿,他就知道跟着季赭跟对了。
桑阮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对话,抬不起眼皮。
男人心,海底针。
猜不透。
她都被季赭算计了。
季赭给她喂了什么东西,桑阮感觉意识迷离,首接昏睡了过去。
他的羽睫垂下,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低声覆在桑阮耳边柔声道:“很高兴成为阮阮的男宠,想杀我之人太多太多,这辈子我注定要在活在血腥中,阮阮太干净了,不应该喜欢季赭。祝顺遂!”
季赭简单写了纸条后,将玉石和信件交给了白羽。
“保她平安。”
白羽:“是。”
季赭看着马车离去,转身去了暗风阁地下囚室。
他的手指划过审问器具,停在骨刀上,拿了起来。
嚎叫穿透整个囚室,来回飘荡。
“我说……我说……”
“啧……”季赭随手扔了沾血的刀,“白受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