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付雪晴盯着手中的家长会通知单,白色纸张上的油墨字仿佛在发烫。钢笔尖悬在"家长联系方式"栏迟迟未落,首到李晓彤突然从身后探出头来。
"你爸妈来吗?"李晓彤的马尾辫扫过付雪晴肩膀,"听说这次要公布保送名单,家长到场很重要的!"
笔尖"啪嗒"戳破纸张,晕开的墨渍像朵黑色的花。付雪晴慌忙用袖口去遮,却把字迹蹭得更模糊:"我妈出差了。"
"那让你爸......"
"他从来不来。"话音落地的瞬间,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付雪晴这才发现,后门不知何时被推开,沈江屿倚着门框,白衬衫领口罕见地扣到最顶端,连那颗永远空缺的纽扣位置都被布料严严实实遮住。
他的目光扫过付雪晴手中的通知单,又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家长来吗?"
付雪晴把皱巴巴的纸塞进课桌:"没人来。你呢?"
沈江屿整理课本的动作顿了顿,指节捏得泛白:"表哥代劳。"
阳光正好掠过他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深不见底的阴影。付雪晴突然意识到,认识沈江屿这么久,她只知道他独居在城郊别墅,连他父母的职业都一无所知。
2
家长会当天,校园里停满了轿车。付雪晴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裙摆被秋风掀起又落下。半小时前,班主任王老师把她拉到办公室:"雪晴啊,沈江屿的表哥第一次来咱们学校,你带他熟悉下环境?他可是集团总裁,别怠慢了!"
引擎声由远及近,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校门。付雪晴攥紧手心,看着后排车门被司机拉开。当那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走下车时,她几乎屏住了呼吸——
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眉骨和下颌的线条与沈江屿如出一辙,唯有眼角的细纹和眉间深深的刻痕,泄露了岁月的痕迹。男人摘下墨镜,目光像扫描仪般掠过她的脸,最后定格在她脖子上的银色项链——那枚白色纽扣坠子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您好!"付雪晴九十度鞠躬,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我是付雪晴,负责带您参观校园!"
男人单手插兜,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沈江屿的......?"
"同、同学!只是同学!"付雪晴感觉喉咙发紧,仿佛有团火在灼烧。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二十分钟,从这里开始吧。"
3
穿过林荫道时,皮鞋与石板路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付雪晴指着远处的钟楼:"那是图书馆,沈江屿经常在那里......"
"自习?还是约会?"男人突然打断,目光扫过她耳后未褪的红晕。付雪晴的帆布鞋在原地打滑,险些撞上路边的花坛。
经过篮球场时,几个男生抱着篮球起哄:"嫂子!给江哥带好啊!"付雪晴的脸瞬间涨成番茄色,转头却见男人挑眉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你们长得真像,"付雪晴慌乱转移话题,"尤其是皱眉的样子。"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男人的脚步骤然停住,身后的保镖不自觉挺首了脊背。
"他经常对你皱眉?"低沉的声音像淬了冰,付雪晴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是!我是说......"
"沈江屿,"男人抬手整了整领带,"在家从不皱眉。"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却让付雪晴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表哥"。
4
礼堂后台的储物间弥漫着旧纸箱的霉味。沈江屿把付雪晴抵在铁架上时,她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那是我父亲。"他的呼吸喷在她额头上,带着薄荷糖的清凉,"他本该在纽约开会,临时改了行程。"
狭小的空间里,沈江屿的雪松香混着汗味扑面而来。付雪晴这才发现,他衬衫领口的纽扣缝得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补上的。门外传来脚步声时,沈江屿迅速捂住她的嘴,温热的掌心带着微微的颤抖。
透过门缝,付雪晴看见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停在荣誉墙前。男人的指尖抚过沈江屿全国奥赛金奖的照片,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发顶,染白了几缕藏在黑发里的银丝。
"三年前他说要断绝关系,"沈江屿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呓语,"因为我拒绝去国外读金融。"他的拇指无意识着付雪晴的手腕,"现在他亲自来,一定是想......"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皮鞋叩地的声响。沈江屿猛地拉开门,走廊里只留下淡淡的雪松尾调。
5
校长办公室的真皮沙发软得陷人。付雪晴坐在沈父对面,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学生证。落地窗外,金黄的银杏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付同学,听说你母亲是画家?"男人的声音像在谈生意,目光却锐利得能看穿人心。
"是......不过她现在在敦煌写生。"
"真巧。"他放下证件,推过来一个烫金信封,"江屿的母亲,生前也是美院教授。"
空瞬间凝固。付雪晴的目光落在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内侧刻着半朵未完成的鸢尾花。她突然想起沈江屿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想起他总在深夜对着素描本发呆的样子。
"您反对我们......"
"不。"男人起身整理西装,窗外的阳光为他镀上金边,"我只是来确认,你是否值得他反抗整个家族的计划。"他将名片放在桌上,转身时袖口掠过她发梢,"艺术学院的推荐信,随时有效。"
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别让他重蹈覆辙】。付雪晴摸着烫金的"沈氏集团总裁"字样,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6
暮色中的琴房笼罩在暖黄灯光里。沈江屿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月光》第三乐章的激昂旋律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付雪晴抱着素描本坐在一旁,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和暴起的青筋。
"你爸爸给了我艺术学院推荐信。"琴声间隙,她轻声开口。
所有音符戛然而止。沈江屿的手悬在琴键上方,指节泛着青白:"他当年也是这么骗我母亲的。先给她办画展,再让她放弃事业嫁进沈家。"他突然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我七岁那年,她想带着我逃走......"
付雪晴把素描本摊开——画纸上是沈江屿在图书馆的侧影,阳光为他睫毛镀上金边。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你要我怎么做?拒绝推荐信,还是......"
"做你自己就好。"沈江屿突然将她抱上琴凳,乐谱哗啦啦散落在地。他低头吻她时,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透过玻璃,付雪晴看见那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出校门,后视镜里,男人抬手揉了揉眉心——和沈江屿皱眉时的动作分毫不差。
琴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付雪晴的指尖陷进沈江屿后颈的发间。远处钟楼传来报时声,惊飞了栖息在银杏树上的白鸽。而在那张被遗忘的名片背面,未写完的字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守护他的自由】。
(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