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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身体微微绷紧，受伤的手臂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警惕地盯着老猎人那张被火光映得明暗不定的脸。
屋内的气氛陡然凝滞，连狼嚎似乎都远了些。谢七和王嬷嬷也立刻警觉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角落里的老人。
苏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强撑着精神，观察着老猎人的表情。
老猎人似乎并未在意骤然紧张的气氛，他佝偻着背，往火塘里添了根细柴，火苗噼啪一声窜起，照亮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庞上每一道风霜的痕迹。
“你们别紧张。”老猎人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看透世事的疲惫。
“老头子在这鹰愁岭活了快六十年，打过的狼比你们见过的人都多。这年月，能拖家带口、带着老人孩子，还一身伤往北边风雪里闯的……除了去寒石城那鬼地方‘落脚’的，还能有谁？”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谢珩染血的衣袖，又落在苏晚裹着布条的脚上，“看你们的样子，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这还没到地方呢。”
谢珩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但按着刀柄的手稍微松了松。他沉声问道：“老丈对寒石城……很熟？”
“熟？”老猎人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讽刺和无奈，“那地方，方圆几百里的山民猎户，谁不知道？那就是个活棺材！” 他抓起破碗，喝了一口凉水，仿佛要压下心头的寒意。
“活棺材？”谢大少夫人抱着孩子，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对，活棺材！”老猎人放下碗，眼神变得幽深，“说是城，其实就是个石头围子，靠着个光秃秃的石头山，一年里有大半年刮刀子风，冻死个人。地？全是石头缝里抠点土，种不出几粒粮食。水？夏天靠雪水，冬天靠化冰，咸涩难喝。朝廷……哼，把你们发配过去，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出来！”
他的话冰冷残酷，如同屋外的寒风，刮得每个人心头冰凉。苏晚虽然知道原著里寒石城的恶劣，但亲耳听这山中老者道来，更觉沉重。
“城里有官？”谢珩捕捉到关键，追问道。流放地的管理胥吏，往往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官？”老猎人脸上的讽刺意味更浓了，“有个屁的官！就几个被发配过去的胥吏，管着文书和仓库，一个个比山里的豺狗还狠！”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切齿的恨意，“领头的叫‘王扒皮’，真名没人记得了。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朝廷拨下来的那点子口粮、冬衣，十成能有一成落到你们这些苦哈哈手里就不错了！剩下的，全进了他和手下那几条狗的腰包！想活命？要么去石头山上砸石头，累死冻死摔死；要么去北边冰河凿鱼，淹死冻死；要么……”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不忍，“要么就卖儿卖女，或者……等着被狼叼走。”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塘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音。
“难道……就没有王法吗？”谢珩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深处是压抑的怒火。
“王法？”老猎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喘着气说，“天高皇帝远！这鬼地方，王扒皮就是土皇帝！告？往哪告？押送你们来的差役，说不定早拿了他的好处！寒石城每年‘病死’‘冻死’‘意外死’的人多了去了，报上去，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谁在乎？朝廷巴不得你们这些‘罪人’早点死光，省点粮食呢！”
赤裸裸的真相，血淋淋的生存法则。谢珩紧握的拳头骨节发出咯咯轻响，手臂的伤口再次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冰冷和愤怒。
“那……那您知道有什么活路吗？”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打破了沉重的沉默。她知道谢珩绝不会坐以待毙，必须寻找生机。
“活路……”他缓缓开口，声音更低，“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佝偻着身子，再次把手伸进破皮袄深处，摸索了好一会儿，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扁平东西，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却不是给谢珩，而是递向了苏晚。
“丫头，拿着。”老猎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老头子孤身一人，黄土埋半截了，用不着这个了，你们……兴许能用上。”
苏晚愣了一下，在谢珩微微颔首示意下，接了过来。入手微沉，油布包裹得很紧。
她小心地打开几层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硝制得有些发黄的薄皮子！展开一看，上面用炭条勾勒着弯弯曲曲的线条，标注着山峰、河流、树林，还有一些细小的字迹。虽然粗糙，但显然是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地图的右上角，清晰地标注着“寒石城”的位置。
“这是……”苏晚惊讶地看着老猎人。
“鹰愁岭到寒石城这一片的山势、水源、能躲人的林子……老头子几十年摸索的，都在这上面了。”
“老丈……这……这太贵重了！”苏晚捧着地图，感觉重逾千斤。这不仅是地图，更是一个老猎人在绝境中传递出的生存智慧和一线生机。
“拿着吧。”老猎人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近乎解脱的释然，“看着你们……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只盼着……能多活几个。”
他最后的话带着浓重的悲凉，目光扫过年幼的瑛儿和瑄儿，又落回谢珩染血的臂膀和苏晚裹着的脚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格外凄厉、充满暴虐和饥饿的狼嚎，陡然在离木屋极近的地方炸响！比之前的任何一声都要近，都要凶戾！紧接着，是爪子疯狂刨抓门板和墙壁的声音！刺啦！刺啦！伴随着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
“不好！”谢七脸色剧变，“头狼！它缓过来了！在撞墙！” 他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靠近角落的一处薄弱木墙，竟被硬生生撞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破洞！一只沾满雪泥、带着腥臭涎水的狼嘴猛地从破洞里挤了进来，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屋内，发出威胁的低吼！
是那头之前被强光灼伤眼睛的头狼！它显然并未完全失明，疼痛和血腥味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竟找到了木屋的薄弱点，开始不计代价地强攻！
“堵住它！”谢珩厉喝，强忍手臂剧痛，抓起一根削尖的木棍就扑了过去！
但头狼异常狡猾凶悍，它一边用爪子疯狂扩大洞口，一边拼命甩头，试图将整个脑袋挤进来！洞口周围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眼看就要彻底崩裂！
老猎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他猛地抓起身边那杆沉重的猎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就要扑上去拼命！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疯狂扩大的破洞，以及洞口外黑暗中闪烁的更多幽绿光点。
她攥紧了手中那张染着老猎人希望的地图，另一只手却悄然摸向了自己腰间那个不起眼的“荷包”——里面，是空间里最后一把混合了“鬼见愁”的驱兽药粉！她的心脏狂跳，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能引火烧身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赌一把，烧了这药！用烟，把狼逼退，还是……把整个屋子变成火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