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淮依旧穿着三天前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只是此刻早己失了往日的矜贵笔挺,皱巴巴的,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双深邃的黑眸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底的乌青浓重得几乎化不开。
阮忻栀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小鹿。
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寸寸碎裂,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顾……顾清淮?”她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下一秒,阮忻栀下意识就想把门关上!
预想中门板合上的声音没有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快她一步首接抵在了门板上。
顾清淮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寒气,顺着那道门缝挤了进来。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被他反手关上,落了锁。
下一秒,天旋地转。
阮忻栀被他整个圈在怀里,后背重重抵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他的一只手臂强势地环过她的腰,将她死死地禁锢在自己与门板之间,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护在了她的脑后,防止她撞到。
熟悉又陌生的冷冽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她包围。
阮忻栀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呆愣的望向顾清淮。
顾清淮那双淬了寒冰般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死死地攫住她。
像是饿了许久的凶兽,终于找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唯一的珍宝。
浓烈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吞噬。
顾清淮的薄唇动了动,吐出的字眼带着冰碴子,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栀栀...这是不要我了?”
阮忻栀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垂下了眼睫,不敢与他对视。
她的小手紧张地攥着睡裙的衣角,贝齿轻咬着柔软的下唇。
完了完了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清淮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按照她的计划,她应该在巴塞罗好好玩上个三五天,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小飞猪‘不小心’把她的行踪透露出去一点点,然后等着顾清淮找上门才对。
毕竟,原剧情里,‘阮忻栀’出国后,可是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顾清淮。
只有让他主动找到她,才能不违背剧情而发生其他的意外。
可现在全乱套了!
她的沉默,在顾清淮看来无疑是另一种默认。
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跟他说了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缠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幽怖的笑。
像是暗夜里的困兽,绝望而危险。
那笑声,让阮忻栀不寒而栗。
可偏偏,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却染上了极致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栀栀为什么不看我?”
“是不是讨厌我了?”
这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了阮忻栀的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想要解释。
却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曾经总是盛满戏谑与掌控的桃花眼,此刻红得吓人,里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
眼底那浓重的青黑色,几乎要垂到颧骨。
整个人憔悴得厉害,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矜贵冷漠。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柔软的指腹轻轻抚上他眼底的乌青。
不用想也知道,她跑来巴塞罗那这几天,他肯定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睡觉。
她拉下他护在自己脑后的手,转而牵住他冰凉的大掌,将他拉离门边,一步步走向柔软的大床。
“先坐下。”她轻声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顾清淮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她摆布。
阮忻栀让他坐在床沿,然后有些费力地开始解他西装外套的扣子。
那件昂贵的定制西装,此刻皱得像咸菜干。
她耐心帮他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搭在床尾的沙发椅上。
说出口的声音放得更轻更软,带着哄劝的意味:
“淮哥哥,你先躺下睡一会儿,好不好?”
“有什么话,我们睡醒了再说。”
从阮忻栀主动拉住他手的那一刻起,顾清淮心底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戾和不安,就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此刻,看着阮忻栀眼底清晰的担忧和心疼,他紧绷的神经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首肯,阮忻栀才慢慢地扶着他,让他缓缓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她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顾清淮却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长臂一伸紧紧将她圈进了怀里。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带着滚烫的温度。
阮忻栀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
顾清淮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疲惫的阴影。
可不过几秒,他又猛地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阮忻栀,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如此反复了几次,闭上,又倏然睁开。
每一次睁眼,都带着浓浓的不安与惶恐。
阮忻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圈着自己的身体,是那样一种矛盾的,既因疲惫而略显放松,又因恐惧失去而极致紧绷的状态。
她伸出手,轻轻环抱住他精瘦的腰。
柔软的小手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紧绷的脊背,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无声的安抚,透过掌心,传递到他每一个紧绷的神经末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顾清淮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阮忻栀低头看去,顾清淮睡着的时候眉头依旧紧紧地蹙着,像是有什么天大的烦心事,连睡梦中都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