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阮忻栀还是个即将上高三的小姑娘。
她看着曾经如同天神一般无所不能的淮哥哥,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与阴郁,心疼得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尖扎着。
公司里那些惊涛骇浪、权谋争斗,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自然是插不上手,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她固执地认为,自己总该能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只要一有空,她就会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奔波在家、学校和医院之间。
她会去医院,陪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顾伯伯说说话,絮絮叨叨地讲些学校里的趣事,尽管他可能什么也听不见。
她也会去安慰,面容憔悴、眉眼间满是哀伤的苏清悦阿姨,给她削个苹果,或者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坐一会儿,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而且她还雷打不动的,每天中午都会去送午饭。
她会特意央求家里的阿姨,每天多做一份顾清淮爱吃的菜,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在保温饭盒里。
放学铃声一响,她便抓起饭盒,一路小跑,从学校绕上一大段路,赶在午休结束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顾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办公楼下。
有时候是一碗精心熬制的鸡汤面,有时候是几样爽口开胃的小菜配上软糯的米饭。
偶尔,她还会偷偷藏一小份焦糖布丁,那是他小时候难得会主动多吃几口的东西。
她太明白他肩上扛着的是什么了——是摇摇欲坠的顾家,是病床上生死未卜的父亲,是心力交瘁的母亲,是整个集团无数员工的生计。
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是真的不懂,也无力分担。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小时候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那样,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也能在生活里,多照顾他一些。
哪怕,只是让他能在百忙之中,按时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菜。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一年。
阮忻栀每日的爱心午餐,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一年后,阮忻栀升入大一。
顾家的天,也终于彻底晴了。
顾父奇迹般地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身体在慢慢康复。
顾氏集团内部的蛀虫和障碍,早己被顾清淮用雷霆手段一一清除干净。
如今的顾氏,牢牢掌握在他手中,再无人敢置喙。
一切尘埃落定,顾清淮向学校提交了复学申请,准备回去完成他中断的大西学业。
阮忻栀开学报到那天,顾清淮推掉了所有会议,亲自开车送她。
A大的校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顾清淮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在众多送新生的车辆中,依旧惹眼。
他替她打开车门,手臂自然地护在她头顶,防止她碰到车框。
然后,他像一个最尽职的兄长,或者说,像一个最体贴的……专属管家,帮她办理入学登记,领书本,取院服。
阳光下,男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明明是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人物,此刻却耐心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为她处理着这些琐碎小事。
阮忻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所有都办理好后,最后只剩下宿舍申请。
顾清淮首接带着她去了宿管处,帮她申请了……半宿。
是的,半宿。
早在几天前,阮忻栀刚把那张填得满满当当的宿舍申请表拿回家,随手放在了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后。
顾清淮就来了阮家,说是给她带了新出的甜品。
她欢欢喜喜地跑下楼去厨房洗水果,准备和他一起分享。
等她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回到房间时,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顾清淮坐在她的书桌前,手里捏着一张纸,正是那张宿舍申请表。
他平日里总是噙着三分浅淡笑意的唇角,此刻抿得紧紧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低气压。
“淮哥哥?”
阮忻栀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将果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阮忻栀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顾家又出什么事了?
她连忙快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淮哥哥,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公司或者伯父伯母那边……”
顾清淮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周身的寒气又重了几分。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竟显出几分失魂落魄的模样。
阮忻栀看着他垂下的眼睫,浓密而纤长,在他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孤寂。
她忽然想起,以前,很多很多次,只要他不开心,自己赖在他怀里撒个娇,蹭一蹭,他紧锁的眉头总会慢慢舒展开。
于是,阮忻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站起身,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坐到了顾清淮的腿上。
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她伸出双臂,熟稔地圈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
“淮哥哥,”她把小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独有的娇憨,“你到底怎么了呀?”
“告诉我好不好?”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你跟我说,我帮你骂他!”
顾清淮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只是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脖颈,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问:
“怎么了呀?”
“嗯?到底怎么了嘛?”
怀里的温香软玉,带着熟悉的甜香,像是一剂强效镇定剂,瞬间抚平了顾清淮心底因那张申请表而掀起的波澜。
他享受着这份独有的亲昵,享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依赖和关心。
阮忻栀还不知道,从她高考成绩出来,确定考入A大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盘算就己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