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悦酒店后巷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苏晚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冰针扎进何西门的耳膜。“她体内的‘东西’……比你想的要‘活跃’……”那清冷的嗓音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消散,黑色跑车滑入夜色,只留下尾灯猩红的光点,如同不祥的血眸。
何西门抱着怀中昏迷的欧阳慕雪,掌心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腕脉搏处那异常剧烈、如同失控琴弦般的弦涩波动。那股熟悉的、腐朽甜腥的气息,正随着她情绪的崩溃和昏迷,变得比镜湖落水那晚更加清晰可辨!苏晚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恐惧的闸门——慕雪的心悸症,绝非单纯的心疾!她也被卷入了那诡异的毒素漩涡!
“慕雪!醒醒!”何西门低吼着,将她小心安置在吉普车后座。指尖银光一闪,几根细如牛毫的银针精准刺入她内关、神门等安神定志的要穴。随着他凝神捻针,注入“一气化三清”的温养气息,慕雪腕间那狂暴的脉象才如同被驯服的烈马,渐渐趋于平缓,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
安顿好慕雪,何西门立刻拨通上官婉儿的电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婉儿!林教授情况怎么样?医疗队到了没?”
“西门!你可算回电话了!”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医疗队到了!把研究室隔离了!他们……他们说林教授情况非常危险!精神高度亢奋,有自残倾向,体内检测到不明神经毒素残留!而且……而且……”她声音颤抖得厉害,“他们在清理隔壁耳室那具姿势奇怪的骸骨时……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何西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发现那具女性骸骨……她……她的盆骨形态……还有腹腔残留的钙化物……初步判断……她……她死的时候……可能……可能怀着身孕!”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崩溃般的难以置信,“天啊!一具千年古尸……有身孕?!这……这怎么可能?!外面都传疯了!说我们挖到了妖孽!是不祥之兆!还有记者堵在门口!林教授要是知道了……”
千年古尸怀孕?!饶是何西门见多识广,也被这匪夷所思的消息震得脑子嗡的一声!联想到那卷蕴含“导引秘戏”的诡异图谱,隔壁骸骨上的三道刻痕,以及林教授的异状……这一切,绝非巧合!那腐朽甜腥的毒素,那三道印记,与这离奇的发现,必定有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关联!
“婉儿,听我说!”何西门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林教授知道!我马上到!在我到之前,任何人,包括医疗队,不得擅自处理那具骸骨和任何出土物!尤其是腹腔残留物!明白吗?”
“好……好!我等你!快点!”上官婉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何西门看了一眼后座昏睡的欧阳慕雪,眼神复杂。她的情况暂时稳住,但危机远未解除。他必须立刻去考古所!那里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节点!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慕容卿?帮我个忙……”
二十分钟后,一辆低调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吉普车旁。车窗降下,露出慕容卿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精致侧脸。她看了一眼后座昏迷的欧阳慕雪,又看向何西门,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交给我。”慕容卿言简意赅,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我那儿安全,有私人医生。你……小心点。”她没问缘由,但显然知道事情不简单。
“谢了。”何西门没有废话,将车钥匙抛给慕容卿的助理,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省考古研究所。
省考古研究所工作站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铁板。警戒线拉了起来,入口处堵着几家闻风而来的媒体,长枪短炮,闪光灯不断。几个穿着全套防护服、来自独孤柔安排的顶级私人医疗队的成员,正严密把守着通往核心区域的道路。
何西门亮明身份,在研究员们复杂的目光中,快步穿过层层隔离区,首奔发现骸骨的耳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腐朽与淡淡甜腥的气息。
上官婉儿正焦急地在耳室门口踱步,小脸煞白,眼圈红肿。看到何西门出现,她如同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西门!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林教授那边暂时被镇静剂控制住了……可这边……”她指着被高强度密封玻璃隔离开的耳室内部,声音发颤,“那具骸骨……还有那些……那些东西……”
透过密封玻璃,可以看到耳室内经过初步清理的现场。一具保存相对完好的女性骸骨,以一种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蜷缩在角落,双臂环抱,似乎在保护着什么。最引人注目的,是散落在她盆骨周围的一些灰白色的、形态不规则的钙化物质。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小心翼翼地用仪器扫描记录。
“确定是……妊娠迹象?”何西门沉声问,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骸骨盆骨的形态和那些钙化物。
“初步的形态学和X光断层扫描都支持这个判断……”旁边一位戴着眼镜、脸色同样凝重的医疗队专家低声道,“盆骨特征符合经产妇,腹腔钙化物位置和形态……高度疑似胎盘钙化残留。但这……这太违背常理了!墓葬的年代测定是战国中晚期!一具在地下埋藏两千多年的尸体,怎么可能还保留着如此‘新鲜’的妊娠证据?这完全颠覆了……”
专家的话被周围研究员们压抑的议论和恐惧眼神打断。千年孕尸!妖孽!不祥!这些字眼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西门……”上官婉儿紧紧抓着何西门的衣袖,小脸写满恐惧和求助,“现在怎么办?外面谣言满天飞,研究所压力巨大,上面要求尽快给说法……可这……这根本没法解释啊!”
何西门没有说话。他走到密封门前,要求穿戴防护服。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动作利落地穿戴整齐,拎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帆布包,独自一人走进了隔离的耳室。
厚重的密封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耳室内异常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通风系统送风的轻响。浓烈的古老腐朽气息混合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扑面而来。何西门走到那具扭曲的女性骸骨前,蹲下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审视。
骸骨保存得相对完整,骨质灰白发脆。盆骨的特征确实符合生育史。那些灰白色的钙化物,形态和位置……何西门伸出手指,隔着防护手套,极其小心地触碰其中一块较大的钙化物。
就在指尖触及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混合着腐朽与甜腥的诡异气息,如同蛰伏的毒蛇,猝不及防地顺着指尖的感知,猛地窜入他的神经!
这气息!与图谱上的斑点、与王振山的粘液、与慕雪她们身上散发的……同源!
何西门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狂跳!源头找到了!就在这所谓的“胎盘钙化物”里!
他立刻从帆布包中取出特制的密封袋和采集工具,动作快如闪电,小心翼翼地将几块形态最典型的钙化物样本采集封存。做完这些,他并未起身,目光反而更加锐利地聚焦在骸骨盆骨区域,尤其是那些钙化物附着的位置。
不对!
何西门的眼神猛地一凝!
这些钙化物的分布……太“集中”了!而且附着在骨质上的形态……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胎盘钙化残留!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灌注”或“种植”进去的!而且,骸骨扭曲的姿势,双臂环抱的动作……与其说是保护腹部,不如说更像是在临死前,忍受着某种巨大的、来自腹内的痛苦!
一个大胆而恐怖的猜测瞬间成型!
“婉儿!医疗队的专家!立刻进来!”何西门通过内部通讯器沉声道。
很快,上官婉儿和那位眼镜专家也穿戴好防护服,紧张地走了进来。
“何神医,有什么发现?”专家急切地问。
何西门指着盆骨区域的钙化物,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胎盘钙化!或者说,不完全是!”
“什么?”专家和婉儿同时惊呼。
“你们看这些钙化物的分布和附着形态,”何西门用镊子小心地指点着,“过于集中,边缘锐利,与骨质的结合面有异常侵蚀痕迹。这不符合正常胎盘在母体死亡后自然钙化的过程。倒像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震惊的脸,一字一句道:“像是某种外来的、具有高度活性和侵蚀性的物质,在极短时间内,以她的腹腔为‘培养皿’,强行模拟了胎盘组织的形态,并快速钙化定型!这种物质,很可能就是导致她离奇死亡、并呈现出这种痛苦保护姿态的元凶!”
“外来物质?强行模拟?快速钙化?”专家倒吸一口凉气,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这……这怎么可能?!这超出了现有生物学的认知!”
“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何西门语气不容置疑,“联系到林教授的异状,以及这骸骨旁发现的三道刻痕陶片……我有理由怀疑,这具骸骨,包括隔壁那卷图谱,都是某种古老而邪恶实验的受害者!这所谓的‘孕尸’,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用来传播恐惧或掩盖真相的……毒饵!”
上官婉儿听得浑身发冷,小脸惨白:“毒……毒饵?”
“没错。”何西门眼神冰冷,“立刻对采集的钙化物样本进行最精密的生物和毒素分析!重点检测其中是否含有与林教授体内、图谱斑点同源的神经毒素!同时,”他看向那具骸骨,“我需要对她进行更深入的‘尸检’,尤其是盆骨区域和脊椎,寻找任何异常损伤或……人为改造的痕迹!”
“这……”专家有些犹豫,对千年古尸进行深入解剖,兹事体大。
“所有责任,我负!”何西门斩钉截铁。时间紧迫,谣言己经发酵,幕后的黑手可能正盯着这里!
在何西门的坚持和担保下,专家终于同意。在严密防护下,何西门如同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小心翼翼地清理开骸骨腹腔区域的钙化物和附着的泥土。他动作精准而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随着清理的深入,骸骨盆骨和腰椎区域的细节逐渐显露。突然!何西门的动作猛地停住!镊子尖端,轻轻拨开一节腰椎侧面附着的最后一点钙化碎屑——
灯光下,在那灰白的骨质表面,赫然显露出三个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呈品字形排列的——
圆形凹点!
那凹点极其细小,如同被最精密的钻头钻出,深嵌骨质内部!边缘光滑,绝非自然形成或后期腐蚀!
这凹点的形态、排列方式……与司马兰耳后的小痣、慕容卿后颈的红点……何其相似!
何西门的呼吸瞬间停滞!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巧合!这是一种标记!一种跨越了千年时光、却依旧散发着腐朽甜腥气息的……邪恶烙印!
“西门……这……这是什么?”上官婉儿凑近,声音颤抖着问。
何西门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密封玻璃,仿佛要刺破研究所外沉沉的夜幕。他的指尖,隔着防护手套,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帆布包内层——那里,静静躺着几份密封的样本:王振山的粘液,图谱的斑点,慕雪昏迷时他悄悄从她手腕脉搏处采集的气息棉签,司马兰耳后痣的刮拭物,以及……此刻从这千年骸骨腰椎上取下的、带着三个凹点碎屑的骨质样本。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诡异,所有的恐惧……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那三道刻痕,那腐朽甜腥的毒素,那诡异的红点与凹点……一张跨越千年、精心编织的致命之网,正缓缓浮出水面!
而他和那些与他命运交织的女人们,都己深陷网中!
就在这时,何西门的手机在防护服内震动起来。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他委托的私人实验室:
“何先生,您最新加急送检的编号C(欧阳慕雪气息)、D(司马兰痣拭)、E(慕容卿红点拭)样本,初步对比结果己出。三者均检测到微量但明确的、与编号A(王振山粘液)、B(图谱斑点)核心毒素成分高度同源的生物碱特征片段!重复,三者均检出同源毒素残留!”
嗡!
何西门的脑子如同被重锤击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
慕雪、司马兰、慕容卿……她们体内,都潜伏着那诡异的毒素!
苏晚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她体内的‘东西’,比你想的要‘活跃’……”
这“活跃”……意味着什么?是缓慢的侵蚀?还是……某种控的开关?
他猛地转头,看向密封玻璃外。上官婉儿正担忧地看着他,小脸上还残留着恐惧。她耳后……似乎也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痣?
何西门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