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不知何时己稀疏了许多。
泥泞的小道蜿蜒向前,仿佛没有尽头。
陆离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每一步都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
袖中,那团收束着聂氏魂魄的青光,微弱却执着地散发着一丝凉意。
兰若寺中那恶妖狰狞的咆哮,与强行调频时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依旧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不敢停歇。
天边,己泛起一丝鱼肚白。
雨丝彻底停歇,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草木的清新,夹杂着淡淡的土腥。
前方,一株虬结苍劲的古树下,隐约出现了一个渡口。
一艘乌篷小船,静静地泊在水边。
船头,立着一位垂垂老矣的渔翁。
老翁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身形枯槁,仿佛己与这方水墨天地融为一体。
陆离踉跄着走到渡口,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看着那老翁,心中涌起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弱希冀。
老翁缓缓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陆离所有的伪装,洞悉他此刻的疲惫,他袖中的秘密,甚至他那双依旧隐隐作痛的【因果镜瞳】。
没有惊奇,没有询问。
老翁只是微微颔首,伸出枯瘦的手,指向乌篷船。
那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陆离胸口一阵起伏,他己无力多想,也无路可退。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虚浮的脚步,踏上了那艘小船。
船身微微一晃,荡开圈圈涟漪。
乌篷船在老翁手中竹篙的轻点下,缓缓离岸,向着水雾弥漫的对岸驶去。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哗啦”声,规律而催眠。
“妖物被贪念所困,聂氏为恐惧所缚。”
一个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陆离耳边响起。
“小友你先前所做的,乃是无意中‘调频’了他们内在的频率。”
陆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
这老翁……他竟知道。
“调频?”
他从未听过这个词。
老翁依旧不紧不慢地划着船,目光落在远处水天相接的朦胧之处。
“老朽乃‘因果堂’一介联络之人。”
“小友你那心念调频之举,意在解困,其心可嘉。”
“只是,方法过于粗疏,以自身频率强行撼动他人因果,极易遭受反噬,损伤本源。”
老翁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陆离心中炸响。
他想起强行干预婴灵因果时的剧痛,想起在兰若寺中的凶险,冷汗再次浸湿了后背。
老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一卷泛黄破旧的手抄书册。
书页残缺,字迹模糊,却透着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
“此乃《太上感应篇》残卷,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老翁将书册递给陆离。
“若有机缘,可往清静观一行,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陆离颤抖着手接过那本残卷,纸张的粗糙触感异常真实。
“因果堂……清静观……”
他喃喃自语,这些陌生的名字,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老先生,何为因果?何为调频?”
老翁深邃的目光转向陆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因果并非简单的惩罚,亦非宿命的禁锢。”
“它是‘起点’决定的‘终点’。”
“一切问题,皆源于内心负面信念所显化的低频振动。”
“一切救赎,也始于回归心之本来面目,提升内在频率。”
“你需超越世俗的善恶观念,回归本心清净无染的状态。”
“如此,方能真正理解并掌握那‘调频’之力,洞察并影响因果的流转,而非被其裹挟。”
老翁的话,字字句句,如同晨钟暮鼓,狠狠撞击在陆离的心坎上。
那些关于【因果镜瞳】的困惑,关于妖物与聂氏的复杂纠葛,关于自身力量的茫然,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在他心中升腾。
原来,他所看到的那些“丝线”,那些“频率”,并非孤立存在。
它们,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因果”。
然而,这番醍醐灌顶般的领悟,也彻底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精神。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陆离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眼前一黑,意识如潮水般退去。
身体,软软地倒在了船舱之中。
手中,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本《太上感应篇》的残卷。
昏迷前,他隐约听到老翁一声悠长的轻叹。
那叹息声,复杂难明,似有惋惜,又似有期许。
船桨划过水面,依旧不疾不徐,漾开一圈圈无形的因果涟漪。
小船,载着昏迷的陆离,驶向了未知的远方。
他知道,自己或许找到了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但这份力量,这条道路,还需要正确的引导,需要更深的体悟。
“清静观”,“因果堂”,这两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在他彻底沉沦的意识边缘,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他的人生,己然偏离了所有预设的轨迹。
新的篇章,在因果的牵引下,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