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思琪的身影在小巷中穿行,脚步轻盈,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没有立刻回家,那不是她的家,只是一个让她窒息了十八年的牢笼。
而是去了厂里的单身宿舍区。她记得,有个同车间的大姐,丈夫是教书的,家里有些笔墨纸砚。
借着请教问题的名义,她很轻易地就要来了一张信纸和一个信封。
回到自己的小屋,她关好门,点亮了那盏昏暗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灯罩里跳跃,映着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
复仇,不能只靠一腔孤勇。
她坐下来,摊开信纸,却没有立刻动笔。她拿起笔,换到了不常用的左手。
左手写出的字,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本人的笔迹。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落笔。
信的内容,她早己在脑中盘算过千百遍,每一个字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
【尊敬的公安部门领导:】
【我要举报供销社主任陈卫东,长期利用职务之便,勾结黑市,倒卖国家计划内物资,中饱私囊,侵吞国家财产,其行径令人发指!】
她顿了顿,笔尖悬在空中,思考着如何让这封信更具杀伤力。
【其贪腐所得,数额巨大,罪证就藏于供销社后院,东边第二间仓库的米缸之下!里面有金条、大量现金及来路不明的古董!】
地点、赃物,一应俱全。
为了让自己的举报动机显得“合情合理”,她又以一个“因分赃不均而心生怨恨的陈家远亲”的口吻,在信的末尾添上了点睛之笔。
【我本是陈家远亲,多年来为其所迫,同流合污。近日因其子陈志明仗势欺人,分赃不公,我良心备受谴责,不忍其继续祸害国家,特此举报,望有关部门明察,严惩不贷,还我们老百姓一个公道!】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吹干墨迹,将信纸仔细地折好,郑重地放入信封。这一套动作,充满了某种庄严的仪式感。
她没有丝毫停留,再次融入夜色。邮局门口那个绿色的邮筒,在月光下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她伸出手,将那封装载着陈家父子命运的信,稳稳地投了进去。
“哐当。”
一声轻微的回响,如同法官落下的判决锤,敲响了陈家的丧钟。
做完这一切,冷思琪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她只需要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欣赏一出好戏。
当她推开家门时,那股轻松感荡然无存。
屋里一片狼藉。
箱子被打开,衣物被扔了一地,床上的被褥也被掀得乱七八糟。
母亲刘桂芬正坐在床沿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鸡毛掸子,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门口。而弟弟冷建国,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
“回来了?”
刘桂芬的声音嘶哑而阴沉,她缓缓站起身,用那把鸡毛掸子,像指着一个罪犯一样,指向冷思琪。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家里的那本攒了半辈子的五百块钱的存折,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