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嫁入和府那日,京城下了一场太阳雨。花轿路过会宾楼时,一道彩虹正巧横跨天际,将红绸喜轿染得流光溢彩。小燕子握着的茶盏在窗台上磕出轻响,滚烫的茶水泼在月白裙裾,晕开深色水痕。她望着花轿上晃动的流苏渐行渐远,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大杂院,金锁把最后半块窝头塞进她手里时,也是这样固执的背影。
"和府派人送了帖子。"谢砚辞将鎏金请柬放在斑驳的木桌上,玉制镇纸压着的边缘还沾着墨渍,"三日后的婚宴,怕是场鸿门宴。"他望着小燕子紧抿的唇线,伸手要去抚她眉间的褶皱,却被她侧身避开。
"和珅那只老狐狸,"小燕子突然冷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借着联姻讨好天机阁,又拿金锁当挡箭牌。她若在和府出了事......"话音戛然而止,她转身推开雕花窗,让带着雨腥气的风灌进屋子。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惊起檐下栖着的寒鸦。
谢砚辞沉默着将她圈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阁中暗卫己在和府布下眼线。"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发颤,"但金锁若执意报仇......"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燕子猛地转身,眼眶泛红,"皇宫、和府,哪是她能搅弄的浑水?当年紫薇......"喉咙突然哽住,她别过头去,望着窗外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
三日后,和府门前车水马龙。小燕子身着月白绣梅襦裙,金线绣的梅枝蜿蜒至腰间,却掩不住她攥着谢砚辞袖口的手在微微发抖。红毯尽头,丰绅殷德正扶着金锁向宾客敬酒,红盖头下伸出的手腕细得惊人,像是一折就会断的枯枝。
"谢阁主大驾光临!"和珅摇着描金折扇迎上来,眼底却映着谢砚辞腰间明晃晃的玉佩,"犬子婚事,还得多谢阁主推波助澜......"
"和中堂客气。"谢砚辞截断他的话,不着痕迹地将小燕子护在身后,"听说江南漕运......"
话音未落,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金锁手中的酒杯坠地,酒水混着瓷片在青砖上蜿蜒,宛如一道血色溪流。她猛地掀开红盖头,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今日,我要讨个公道!"
全场瞬间死寂。小燕子看着金锁从袖中抽出泛黄的信笺,耳边嗡嗡作响。那是......紫薇的字迹!她下意识要往前冲,却被谢砚辞一把拽住。
"放肆!"和珅暴喝一声,侍卫的刀鞘己经出鞘。千钧一发之际,谢砚辞袖中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封住领头侍卫的穴道。而小燕子己经冲上前,扬手就是两巴掌。
"啪!啪!"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炸开。金锁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鲜血,却仍死死盯着她:"你也想拦我?!"
"想死别连累旁人!"小燕子攥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和珅为何救你出皇宫?还不是忌惮砚辞!你以为凭这封信,就能扳倒皇上?"她突然压低声音,字字如刀,"别忘了,紫薇是怎么死的!"
金锁猛地一震,眼中疯狂的火焰瞬间熄灭。谢砚辞心疼地握住小燕子发红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根缠着金丝的檀木短棍:"下次打人,用这个。"他语气漫不经心,却在触碰她掌心时,轻轻揉了揉方才因用力过猛而留下的红痕。
小燕子接过短棍,余光瞥见人群中脸色铁青的乾隆。她突然将金锁护在身后,扬起下巴笑道:"和大人,新娘子怕是喝多了酒,不如送她回房歇息?"她转头看向谢砚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砚辞,你不是说有件江南来的宝贝要赠与和中堂?"
谢砚辞心领神会,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正是。听闻和中堂喜爱八大山人的墨宝......"
在和珅贪婪的目光中,小燕子扶着金锁往内院走去。穿过九曲回廊时,金锁突然低声说:"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知道,"小燕子望着天边将暗未暗的晚霞,握紧了手中的短棍,"真正的报仇,不是玉石俱焚。"她转头看向金锁,眼中映着廊下摇曳的灯笼,"活着,才能看到他们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夜色渐浓,和府的喧嚣渐渐被风雨声淹没。小燕子倚在谢砚辞肩头,听他讲述着方才用画轴暗藏的密信如何牵制住乾隆。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她握紧手中的短棍,突然觉得,这一世为自己而活的路,或许可以带着更多人,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