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是李栀吗?”曾助理也倾身上前,两手撑着办公桌面,期待的眼神看着总裁。
秦江枫点点头。
曾旭阳知道总裁有很多话对李栀说,识趣的退出了办公室。
“栀栀,没受伤吧?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只有一点小擦伤。别过来了,你刚刚回去,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理呢,别来回折腾。只是我的护照……”
“哦,栀栀,我忘记了,燕妮留在了东京找你,告诉我地址,我打电话让她去找你,你的行李和证件都在她那里。”
“好的。秦江枫……”
李栀眼眶里己经噙满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和秦江枫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两人一在一起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栀栀,对不起呀,没能照顾好你,一切都是秦江临和三井株式会社的矢野,针对我们设的局,证据己经交给警方,我爷爷己经处理了我大伯父子俩。”
秦江枫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地打断李栀的话,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
然而,秦江枫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尤其是在几天前的那个梦境里,李栀那冷漠的目光如刀般刺痛了他的心。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说出那句“我们不合适”,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秦江枫在梦中拼命地追赶着李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却始终无法缩短与她之间的距离。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勾到了她的衣袂,可就在他满心欢喜地想要抓住她的时候,李栀却突然回过头来,怒目圆睁,狠狠地甩掉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秦江枫被她的样子吓坏了,他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紧接着,他便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第二天,秦江枫决定返回香城。他心里很清楚,李栀肯定不会有事,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也许栀栀觉得她苦苦追寻了七年的爱情,在经历了短暂的甜蜜之后,最终还是以她黯然神伤的分别收场?
舷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染成熔金,李栀望着下方逐渐清晰的青灰色屋脊,指尖无意识着离开名古屋时,阿部修子塞给她的平安香囊。
那里面是名古屋老香铺的沉水香,清苦里带着一丝冷冽,像极了那位和服老人递来的古卷上的墨迹。
她很喜欢阿部修子那间静谧的环境,还有外公外婆那间深巷深处的老宅,与世无争,沉浸在香气里。
可她追求的梦,在繁华纷乱的世界之中,取舍两难。
“云市的湿度比东京重。”燕妮把羊绒披肩搭在她肩上,“还是自家的空气新鲜甘甜啊。”
李栀笑了笑。
外公家在云市旧巷深处,占地面积有几十亩,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墙根爬满绿苔。
推开那扇雕着缠枝莲的木门时,外婆正坐在葡萄架下择茉莉花,竹篮里堆着雪似的花苞,空气里浮动着甜润的香气。
“阿栀鼻子还是这么灵。”外公从堂屋迎出来,蓝布褂子上沾着些浅黄粉末,“刚碾了点桂花蕊。”
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铜香炉正飘着细烟。
李栀凑近了才发现,炉身刻着极小的“寿康宫”三字,是去年外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残件。
她忽然想起在东京看到的那卷《香道秘录》,扉页上印着的平安京宫殿图,竟与外公书房里那幅《宋宫香事图》有几分相似。
“日本的古卷里说,他们的隔火熏香法传自遣唐使。”晚饭后,李栀坐在外公的梨花木书桌前,看着老人翻开泛黄的线装书,“可我总觉得,咱们的法子该更细些。”
外公指着书页上的朱砂批注:“你看这‘花露凝香’,要在白露清晨采了玉兰,用井水浸在锡罐里,埋到梅树下七日。日本的文献里只记了浸法,没说梅树要选五年生的朱砂梅。”
他忽然从书架顶层抽出个紫檀木匣,打开时,一股幽沉的香气漫出来,像浸了月光的水。
匣子里铺着暗红色绒布,放着几支银鎏金香铲,铲头刻着缠枝纹,边角磨得发亮。
“这是你太外婆的嫁妆,”外公拿起最小的那支,铲柄上刻着个“栀”字,“她年轻时在金陵女子学校念过书,却最爱琢磨宫里的香方。”
李栀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公的阁楼里,见过太外婆的梳妆匣,里面有个青瓷小瓶,塞着红绸布,倒出来是些褐黑色的小颗粒,闻着像陈年的酒,又带着点药香。
“那是‘贵妃红’。”外婆端着莲子羹走进来,“用阿胶、玫瑰露和上血竭,要在腊月的雪水里揉成丸。你太外婆说,当年宫里的娘娘们,开春时都要噙一颗在嘴里。”
接下来的三天,李栀几乎泡在了书房。
外公的笔记里记着各种细碎的讲究:檀香要在子时砍伐,沉香需用米酒洗去土腥,甚至连捣香的石臼,都要选云岭深处的青石,说是“能养香魂”。
有天傍晚,她跟着外公去后山采薄荷,老人指着崖壁上丛生的艾草说:“《香谱》里说‘端午焚艾,可避瘟气’,但要选叶背带白霜的,那是积了够多的日月气。”
暮色漫进书房时,李栀在一本民国期刊里翻到篇《宫廷香事考》,作者署名是“沈若渝”——那是太外婆的名字。文中说,光绪年间的容妃善制“百合香”,要把兰州百合的球根蒸熟了,和着麝香、苏合油捣成膏,装入羊膀胱里挂在檐下,等来年春天自然发酵,“开袋时香得能引来蝴蝶”。
“太外婆真的见过容妃的香方?”李栀抬头时,看见外公正用放大镜看着那篇文章的批注。
“她的老师是前清内务府的香工。”外公指着页边的小字,“你看这‘蜜合香’的法子,要在蜂蜜里掺松烟墨,日本的香道里可没有这手。”
第西天清晨,外婆把晒好的茉莉花装进棉布袋,李栀帮着系绳时,忽然发现袋角绣着朵极小的栀子花。
“你太外婆说,好香要配好心气。”外婆拍了拍她的手背,“急不得。”
吃过午饭,在去机场的路上,出租车驶过云市的老桥。李栀望着窗外掠过的白墙灰瓦,怀里揣着外公连夜誊抄的香方,还有那支刻着“栀”字的银香铲。
燕妮在旁边翻着京城制香大赛的赛程表,忽然说:“听说今年有个日本评委,带了传家的‘兰奢待’香木来,作为优胜者的奖励呢。唉,栀栀,你说日本人怎么这么重视这次大赛?连祖传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香是喜爱调香人的神。也许,这个日本评委奉香至尊,选一位优秀的人,继承‘兰奢待’香吧。”
李栀摸了摸口袋里的香包,里面是这几天攒的茉莉、桂花和薄荷,混着一点外公给的陈年沉香。
飞机起飞时,她看着云市渐渐缩成一片青黛色的影子,忽然想起太外婆文章里的一句话:“香者,心之影也。”
舷窗外的云层又开始流动,李栀闭上眼,仿佛闻到了梅树下的玉兰香,闻到了青石臼里的桂花蕊,还有那支银香铲上,沉淀了百年的温润气息。
京城的赛场就在前方,但此刻她心里翻涌的,是比胜负更绵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