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萧明昭心里漾开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虽然谢砚之安全回来了,但王府安插在琼林苑的眼线,还是将宴会上的一些细节,尤其是谢砚之离席后被李幕僚“截胡”的事情,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萧明昭耳中。
“郡主,听说那李幕僚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狗头军师,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找谢公子单独谈话,肯定没安好心!” 翠微一边给萧明昭揉着抄书抄得酸痛的手腕,一边愤愤不平地嘀咕。
萧明昭皱着秀眉,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谢砚之拒绝了太子?他为什么要拒绝?那可是太子啊!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难道…他真是为了…她?这个念头一起,萧明昭的脸颊就莫名有些发烫,随即又被自己否定。呸!怎么可能!那个奸商,肯定是为了他的生意!或者…他是在演戏?欲擒故纵?
接下来的几天,萧明昭都有些心不在焉。抄书频频出错,连谢砚之带来的新点心——一碟晶莹剔透、带着淡淡荷叶清香的莲子糕,都没能让她提起太大兴致。
这天,谢砚之照例来访。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萧明昭注意到他腰间佩戴了一枚新的玉佩,羊脂白玉,温润细腻,雕刻着祥云瑞兽的图案,虽然不如之前那块“同心佩”古朴,但也价值不菲。
“喂,谢奸商,发财了?换新玉了?” 萧明昭状似随意地问,眼睛却盯着那枚玉佩。
谢砚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唇角微扬:“前几日赴宴,承蒙一位大人厚爱,赠予把玩的小物件罢了,不值什么。”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
“赴宴?琼林苑?” 萧明昭立刻追问,“哪位大人这么大方?太子赏的?”
“非也。” 谢砚之摇头,拿起一块莲子糕递给她,“是吏部陈尚书的千金,陈小姐。她见谢某腰间空空(原玉己碎),便赠了此物,说是…聊表心意。” 他顿了顿,看着萧明昭瞬间瞪圆的眼睛,补充道,“陈小姐蕙质兰心,精通琴棋书画,对玉石鉴赏也颇有心得。席间与谢某谈论些诗词歌赋,倒是颇为投缘。”
吏部尚书的千金?陈小姐?蕙质兰心?精通琴棋书画?谈论诗词歌赋?颇为投缘?!
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萧明昭的耳朵里!一股无名邪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好啊!谢砚之!本郡主在这里为你担惊受怕,被关着抄书,你倒好!去参加个鸿门宴,还有闲情逸致跟什么尚书千金谈诗论画,收人家的玉佩?!还“聊表心意”?“颇为投缘”?!
她看着谢砚之递过来的莲子糕,只觉得那糕点刺眼无比,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她猛地抬手,狠狠地将谢砚之的手拍开!
“啪!”
清脆的响声在花厅里格外刺耳。精致的莲子糕被打落在地,滚了几滚,沾满了灰尘。
“谁要吃你的破点心!” 萧明昭猛地站起来,小脸气得通红,杏眼圆睁,指着谢砚之的鼻子,声音又尖又利,“谢砚之!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跟什么陈小姐李小姐相谈甚欢是吧?收人家的玉佩很得意是吧?那你去找你的陈小姐李小姐啊!还来王府干什么?!商议什么玉佩赔偿?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不管不顾地发泄着心中的委屈、愤怒和…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
“本郡主告诉你!你那破玉,碎了就碎了!本郡主赔不起!也赔不了!什么祖训!什么天意!通通都是狗屁!你爱找谁赔找谁赔去!别再来烦我!”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抓起桌上抄了一半的《女诫》,狠狠地朝谢砚之砸了过去!
“拿着你的破玉!滚!”
纸张纷纷扬扬,如同雪花般散落。
花厅里一片死寂。老管事和侍卫队长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谢砚之站在原地,月白的衣袍上沾了几点墨迹。他没有躲闪,也没有生气。他看着萧明昭气得通红、泫然欲泣的小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委屈,那委屈像只小爪子,在他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真实的愉悦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悄然漾开。她在生气?因为…他收了别的女子的玉佩?还和别的女子“相谈甚欢”?
这个认知,让谢砚之连日来因应对太子而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弛下来。他眼底深处,那抹惯常的温润笑意被一种更深沉、更灼热的光芒所取代。
他非但没有如萧明昭所愿“滚蛋”,反而向前踏了一步,逼近她。
“郡主,”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目光牢牢锁住她,“你…这是在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