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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手势，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在林耀的脑海里。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紧紧地贴在冰冷的维修梯上。风在高空呼啸，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但他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巨大的困惑和震惊。
这个暗号，知道的人屈指可数。除了伊芙琳和她最核心的几个学生，就只有他这个作为家属、在耳濡目染下略知一二的“编外人员”了。
而现在，一个一路跟踪他的神秘斗篷人，竟然向他打出了这个手势。
他是谁？是伊芙琳留下的又一个后手？还是……一个来自过去的、本不该存在于此的亡魂？
【中止任务。】
这个手势的含义，林耀记得很清楚。它意味着，原定计划出现了致命的、未被预料到的变数，必须立刻停止一切行动，否则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林耀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对面塔顶的那个身影上。他试图从对方的体态和动作中，分辨出任何一丝熟悉的痕迹。
但对方裹得太严实了，就像一个融入到灰色背景里的幽灵。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高频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从下方的主控大楼里响起！
紧接着，那些一首处于休眠状态的、伪装在废墟中的自动防御哨塔，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从地底升起。它们顶部的红色指示灯，开始疯狂地闪烁，炮口转向，精准地锁定了林耀所在的位置！
被发现了！
林耀的心猛地一沉。不是他暴露了，就是对方暴露了，或者……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下。
“轰！”
一道能量光束，擦着林耀的身体，狠狠地击中了他上方的维修梯。钢铁在高温下熔化、扭曲，发出刺耳的悲鸣。
林耀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向后仰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腰腹猛然发力，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旁边一根同样锈迹斑斑的管道，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
更多的光束，从西面八方射来，将他周围的塔身，打得火花西溅，碎石横飞。他就像一个被火力网困住的靶子，根本没有机会再次向上攀爬。
“该死！”
林耀低吼一声。他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
而就在这时，对面塔顶的那个斗篷人，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林耀的想象。只见他从斗篷下，抽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像是弩和步枪结合体的武器。他没有瞄准下方的哨塔，而是对准了林耀头顶上方，那个巨大的、用来倾倒废料的舱门。
“咻！”
一道带着蓝色尾焰的、如同鱼叉般的箭矢，从那把奇特的武器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舱门的铰链。箭矢的末端，似乎还连着一根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线。
紧接着，斗篷人按下了武器上的某个按钮。
“滋啦——”
一股强烈的脉冲电流，顺着金属线，瞬间传导至整个舱门。巨大的金属舱门，在一阵剧烈的电火花中，发出了“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然后，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与此同时，斗篷人对着林耀，再次打出了一个手势。
【——上！】
林耀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双臂用力，身体像猴子一样，荡到另一根管道上，然后借力向上猛地一跃，双手抓住了舱门的边缘。他能感觉到，金属的边缘还带着灼人的高温。
他顾不上这些，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钻进了那道缝隙。
在他进入的瞬间，下方的防御哨塔，似乎因为失去了目标，火力暂时停歇了下来。
焚烧塔的内部，一片漆黑，充满了铁锈和某种化学品混合的、刺鼻的气味。
林耀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风声。
他下意识地向旁边一滚。
一个黑影，从他刚刚钻进来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像一只灵猫。
是那个斗篷人。
两人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陷入了短暂的对峙。
林耀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凌厉而危险的气息。那不是拾荒者的野蛮，也不是壁垒士兵的冷酷，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属于顶尖刺客的杀气。
“你到底是谁？”林耀压低声音问道，他己经将手，摸向了背包里的液压钳。
对方没有回答。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
一束柔和的、蓝色的光，从对方手中亮起，照亮了两人之间的一小片空间。那光芒，来自于一把造型精巧的、旧世界风格的战术手电。
光芒下，那个人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当林耀看清那张脸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那是一张他无比熟悉，却又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一张本该和伊芙琳一样，永远地消失在那场实验室大火中的脸。
苍白，瘦削，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般冷冽。
“……米沙？”林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米哈伊尔·安东诺夫，外号“米沙”。伊芙???最神秘、也是最得力的学生，一个精通渗透、暗杀和情报工作的、前格鲁乌特工。传闻中，他是伊芙琳的“影子”，负责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六年前。
“好久不见，工程师。”米沙的嘴唇，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冰冷的弧度，“看来，你还没忘了我。”
“你……你没死？”林耀的大脑，一片混乱。
“死？”米沙嗤笑一声，“在伊芙琳老师的计划完成之前，我们这些‘幽灵’，没有资格死去。”
“幽灵？”
“没错，”米沙晃了晃手中的手电，那束蓝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林耀这才发现，在这个焚烧塔的阴影里，还静静地站着好几个和他一样、穿着灰色斗篷的身影，“我们是伊芙琳老师留下的‘保险’。当她预设的计划，出现不可控的‘变量’时，就由我们来负责……清理。”
林耀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着米沙，和他身后的那些“幽灵”。他明白了。
这些人，是伊芙琳最忠诚的、也是最狂热的信徒。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确保伊芙琳那个“格式化世界”的计划，能够顺利执行。
而自己，这个想要构建“谐波抑制器”、拯救沙米的“变量”，无疑，就是他们需要“清理”的对象。
“所以，你一路跟踪我，就是为了杀我？”林耀的声音，变得冰冷。
“不，”米沙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
“帮我？”林耀皱起了眉头，他不相信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是的，”米沙的目光，扫过林耀的后颈，“因为你身上，有老师留下的‘钥匙’。在抵达‘圣所’之前，你不能死。而你刚才的行动，太鲁莽了。你触发了瓦莱里乌斯布置在这里的‘狩猎陷阱’。”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这些防御哨塔，并不是简单的自动防御。它们是联网的。一旦被激活超过三分钟，它们就会将你的精确坐标，发送给最近的‘清道夫’快速反应部队。现在，他们己经在路上了。”
林耀心中一凛。他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恶毒的陷阱。
“那你们……”
“我们，可以帮你拖住他们。”米沙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你，需要立刻带着你的女儿，从这里下去，进入运输管道，前往‘永恒壁垒’。”
林耀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你为什么要帮我潜入壁垒？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去‘圣所’吗？”
米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近乎于嘲讽的表情。
“工程师，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反抗自己的命运吗？”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焚烧塔厚实的墙壁，望向了“圣所”所在的方向。
“伊芙琳老师是我们的信仰，她的意志，我们必须执行。但是……”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压得极低，像是在诉说一个亵渎神明的秘密。
“……我们，也不想让一个小女孩，成为这个信仰的祭品。”
林耀的瞳孔，猛地放大。
“我们研究了老师留下的所有资料，”米沙继续说道，“我们发现，她的计划，和阿尔乔姆的笔记里说的一样，存在一个理论上的‘漏洞’。一个能在最后时刻，将‘钥匙’和‘秘钥’……也就是你和沙米，从系统中剥离出来的可能性。”
“而实现这个可能性的关键，就在于阿尔?乔姆设计图上的那个‘谐波抑制器’。以及……它所需要的核心元件——‘超晶体振荡器’。”
米沙的目光，重新回到林耀的脸上，变得锐利而深邃。
“那个东西，整个废土，只有‘永恒壁垒’最深处的、瓦莱里乌斯的私人实验室里，才有一枚。”
“所以，去吧，工程师。”
“去拿到那个振荡器。去创造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我们，会为你扫清道路。这是我们这些‘幽灵’，唯一能为老师的女儿……做的赎罪。”
说完，他不再给林耀任何提问的机会，转身对身后的同伴们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A组，B组，布防。C组，准备干扰弹。目标，拖延敌军至少三十分钟。”
那些“幽灵”，立刻如同最高效的机器，悄无声息地散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剩下米沙，和林耀两个人。
米沙走到焚烧塔中心的、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旁，向下望了一眼。
“从这里下去，大约有三十米的自由落体。管道底部有缓冲层，死不了。祝你好运，工程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还有，替我……跟沙米说声抱歉。”
说完，他将手中的战术手电，扔给了林耀，然后，他的身影也融入了黑暗，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旷的塔内回响。
“记住，瓦莱里乌斯在壁垒里，安插了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