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就在这几位帝国巨头心思各异、各怀鬼胎地退出寝宫范围的同时。
寝宫之内，龙榻之上。
那缭绕在始皇帝嬴政周身的浓稠黑雾，似乎…又比刚才浓郁了一丝丝。翻涌变幻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那张由黑雾凝聚而成的、扭曲的鬼脸轮廓，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隐约能“看”到其上裂开的、无声狞笑的嘴角。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阴邪、带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气息，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石子，以龙榻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荡漾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这涟漪无视了墙壁的阻隔，迅速扩散开去。
寝宫外，廊下侍立的两名年轻宦官，正垂首屏息。其中一人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嘶…阿…阿福，你…你有没有觉得…突然冷得厉害？”他声音发颤，牙齿都在轻轻磕碰。
被唤作阿福的宦官脸色煞白，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别…别说话！干好你的活儿！这宫里…这宫里自从那炉子炸了之后，就…就越来越不对劲了！我昨儿半夜…好像还听到有女人在哭…可…可咱们这儿是陛下寝宫外围啊…”
不远处，一名正在擦拭廊柱的宫女，手中的布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被一条无形的、冰冷的毒蛇舔舐了后颈。
“冷…好冷…像…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这股阴冷邪恶的气息，如同瘟疫，无声无息地弥漫着，侵蚀着每一个靠近者的心神。
咸阳宫外，贫民窟深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旁。
“动…动起来啊！”林玄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血污和尘土，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正艰难地试图将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小男孩背到自己背上。
那株止血草和微尘般的功德带来的暖流，如同风中残烛，仅仅让他从濒死状态拉回了一线生机，离“行动自如”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后背和肩胛骨那恐怖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几欲晕厥。
“快…快点…必须离开这里…”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个念头。残篇印记持续的悸动和警告，以及刚才那波差点将他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都让他明白，留在咸阳，绝对是死路一条！
就在他好不容易将小男孩软绵绵的身体半拖半拽地搭上自己后背，准备咬牙站起来的那一刻——
嗡！！！
那股冰冷、怨毒、贪婪、腐朽到极致的恐怖气息！
比之前更加强烈！更加清晰！如同积蓄了足够力量的九幽海啸，再一次，以无可阻挡之势，从咸阳宫最深处轰然爆发，席卷全城！
“呃啊——！”
林玄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了背心！他刚积攒起来的那点力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垃圾堆上！膝盖砸在碎石瓦砾上，钻心的疼，却远不及那股气息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冲击！
冰冷！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窒息！仿佛被无形的、腐烂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恐惧！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面对更高维恐怖存在的终极战栗！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如同被冻成了冰雕。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心脏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在死寂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刺耳。
“来…来了！又…又来了！”林玄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眼球上布满猩红的血丝，“残篇…残篇说的…至阴邪祟！这…这感觉…比钻一百个下水道还…还恐怖一万倍！”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这股纯粹的恶念冻结、碾碎！
手腕内侧的残篇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地灼烫、悸动！传递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到撕裂灵魂的警报！同时，一段信息如同冰冷的钢针，强行刺入他混乱的脑海：
【警告！检测到‘历史主干偏移度’异常波动！】
【当前偏移度：拾陆·百分！】
那个代表偏移度的数字，竟然从之前的【15%】，猛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刺目的【16%】！那鲜红的颜色，仿佛在泣血！
“16%？！”林玄心中一片冰凉，“涨了…它涨了！就因为那鬼东西…又放了个‘屁’？！”
“呜哇——！冷…好可怕…大哥哥…呜呜呜…”就在这时，趴在他背上的小男孩王二狗，也被这恐怖的气息惊醒。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充满恐惧的哭嚎。孩子的感官最为纯粹，对这至阴至邪的气息也最为敏感，那是一种刻入灵魂的、无法抗拒的恐惧。
小男孩的哭声，像一根针，短暂地刺破了林玄被恐惧冻结的思维。
“源…源头…”林玄布满血丝的眼睛，艰难地、不受控制地再次望向咸阳宫那巍峨阴森的轮廓，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这鬼东西…在皇宫里？！在…在那位…皇帝的身边？！”
结合残篇之前“吞噬龙气”的警告，一个近乎荒谬却又无比恐怖的猜想，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咸阳宫…龙榻之上…那位横扫六合的始皇帝…到底变成了什么？！
“呜哇——！冷…好可怕…呜呜呜…”小男孩王二狗撕心裂肺的哭嚎，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割在林玄被恐惧冻结的神经上。
“别哭！小祖宗！求你了！别出声！”林玄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手一把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动作因为剧痛和僵硬而显得笨拙，但力道却下意识地放得极轻。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咸阳宫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听…听见没？那…那里面有吃人的大妖怪！比刚才那条疯狗还可怕一万倍！你…你再哭，把妖怪引来了，咱俩…咱俩都得变成它的点心！连渣都不剩那种！”
不知道是林玄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那捂住嘴巴的动作隔绝了部分恐怖的感官刺激，王二狗的哭声瞬间憋了回去，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小小的身体在林玄背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对…就这样…别出声…别动…”林玄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微弱颤抖，心一横，牙关紧咬，几乎要将后槽牙崩碎！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冰冷气息，忽略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更忽略脑海中那鲜红刺目的【16%】！
“跑！必须跑！这破咸阳！老子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他在内心疯狂咆哮，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上面皇宫里那位…怕不是己经变成黑雾缭绕的僵尸祖龙了！外面有妖化的疯狗随时可能再冒出来！赵高那死太监的罗网肯定满世界搜捕老子！现在又来个笼罩全城的超级邪神BOSS气场…留下来？留下来是嫌命长，等着被清蒸还是红烧？！”
求生的意志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在恐惧的冰原上顽强燃烧。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骨，带着垃圾的腐臭和邪祟的阴寒——然后，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托了托背上的小男孩，朝着与那恐怖气息源头——咸阳宫——截然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牵扯着后背的贯穿伤，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涌上阵阵腥甜。
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目标只有一个：城墙！只要翻过那道该死的墙，离开这座被邪神和阉党笼罩的鬼城，就有活路！
就在他像只瘸腿的兔子，在废墟和混乱的阴影中艰难穿行时，手腕内侧的残篇印记再次传来一丝温热感，不再是警报的灼烫，而是一种…微弱的指引。同时，一段清晰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感应到微弱‘历史节点’气息波动…位于：东城门区域。】
【节点状态：局部混乱（流民冲击门禁？守卫懈怠？）。】
【干预可能：修正小范围混乱，引导秩序，可获取微量天道功德。】
【同时检测到微弱‘逃逸生机’…方向：东城门。附近存在守卫力量薄弱点。】
“东门？”林玄脚步一滞，差点摔倒，随即眼神爆发出狠厉的光芒，“就它了！功德不功德的，老子现在没空管！有‘生机’就行！”他立刻调整方向，朝着东边亡命奔逃，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出城！只要出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项羽大爷！刘邦大爷！你们两位未来的大佬在哪儿呢？等着小弟我来投奔啊！当不了先锋猛将，当个狗头军师…呃，或者伙头军也行啊！总比留在这儿被当成点心强！”沙雕的念头在绝境中成了支撑他跑下去的精神支柱，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与此同时，咸阳宫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连烛火都显得格外阴森的密室。
赵高背对着门口，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那块冰冷的血玉佩，玉佩上流转的红光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他面前的地面阴影，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缓缓凝聚成一个全身笼罩在纯黑紧身衣下、连面部都被黑色面罩覆盖、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冰冷眼眸的身影。
这身影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气息收敛到极致，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影。”赵高的声音在密室里响起，阴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属下在。”被称为“影”的黑衣人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没有一丝起伏。
“找到他。”赵高没有回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在贫民窟挣扎的身影，“那个叫林玄的炼丹童子。陛下…需要他身上的‘东西’。”他刻意加重了“东西”二字。
影沉默着，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赵高缓缓转过身，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记住。他是‘天道异数’，有些…邪门。不容有失。若带不回来…”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风，“就把他的头，和那‘东西’一起带回来。明白了吗？”
影的头颅更低了一分，依旧是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喏。”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扭曲、淡化，瞬间消失在那片浓郁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空无一人的始皇寝宫。
烛火依旧通明，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阴冷死寂。龙榻周围，那浓稠如墨、翻腾不休的黑雾，仿佛达到了某种临界点。翻滚的速度骤然加剧，如同沸腾的油锅！那张由雾气凝聚的狰狞鬼脸，无声地咆哮着，裂开巨大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洞！
下一秒！
嗡——！
所有的黑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内一缩！不再是丝丝缕缕的渗透，而是如同倒流的瀑布，疯狂地、争先恐后地朝着龙榻上嬴政的口鼻、七窍、毛孔倒灌回去！
仅仅几个呼吸间，那弥漫了整个寝宫、令太医令绝望的浓稠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寝宫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龙榻之上，始皇帝嬴政那呈现诡异金纸色的面容，依旧毫无生气。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
嬴政那紧闭了三天三夜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眼皮…缓缓地、如同推开两扇沉重石门的眼睛，睁开了！
没有眼白！
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翻滚的、深不见底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漆黑！那纯粹的黑暗，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最深处，散发着吞噬一切光明的死寂与冰冷！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铁片在摩擦、完全不似人声的低语，在死寂的寝宫中幽幽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灵…气…”
“…异…数…”
“…天…道…功…德…”
“…皆…吾…”
“…资…粮…”
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告，充满了无边的贪婪与绝对的冰冷。
咸阳城东，城墙根下。
林玄背着小男孩王二狗，像一条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土狗，呼哧带喘，汗水和血水混合着尘土，在他脸上糊成一片。
他扶着冰冷的、布满苔藓的巨大墙砖，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城外泥土气息的空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呼…呼…到…到了！狗日的…总算…摸到墙根了…”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眼前这堵如同洪荒巨兽脊背般高耸的城墙。
远处，东城门方向火光闪烁，人声嘈杂，隐约还能听到兵刃碰撞和呵斥的声音，显然混乱尚未平息。
“生路…就在前面…”林玄眼中燃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希望火苗，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残篇提示的东南角方向，寻找着那所谓的“守卫薄弱点”。
就在这时！
嗡——！！！
左手手腕内侧的残篇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灼热和悸动！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首接摁在了皮肉上！同时，一个巨大无比、鲜血淋漓、散发着极致死亡气息的“危”字，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瞬间在他脑海中央炸开！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天灵盖！
“！！！”林玄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骤停！一股比面对妖犬、比感受邪祟气息时更加首接、更加致命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他几乎是凭着无数次在徐福丹房炸炉中练就的、对危险的本能首觉，猛地抬起头，朝着那冰冷的城墙垛口上方望去！
只见在惨淡的星光和远处混乱火光的映照下，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矗立在垛口之上！
那人穿着深紫色的宦官常服，身形干瘦，面容阴鸷如同秃鹫，正是赵高手下的得力爪牙——李公公！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散发着幽幽红光的罗盘，罗盘的指针，正死死地指向林玄所在的方向！
李公公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快意的弧度，仿佛猎人终于锁定了垂死挣扎的猎物。在他身边，数名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衣人如同毒蛇般显出身形，手中冰冷的劲弩己然张开，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弩箭，稳稳地瞄准了下方墙根处的林玄和他背上的孩子！
李公公那尖利得如同夜枭啼哭的声音，带着刺骨的杀意，瞬间划破了城墙下的寂静夜空：
“妖人林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逃！”
“给咱家——放箭！”
“嗖！嗖！嗖！嗖——！”
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狞笑！
数道淬着剧毒的幽蓝寒芒，如同索命的毒蛇，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墙根下无处可躲的林玄和他背上的小男孩，倾泻而下！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前有高耸入云的城墙拦路！
后有赵高罗网如跗骨之蛆！
头顶是夺命的毒箭如蝗虫过境！
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仙人板板！有完没完——！！！”
林玄瞳孔缩成了绝望的针尖，背靠着冰冷的城墙，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死亡箭雨，发出一声混杂着无尽恐惧、愤怒和沙雕本能的、歇斯底里的怒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