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银斑。小燕子望着杨裕安鬓角的白发，那些被岁月染白的发丝，像春蚕吐丝般缠绕着她的心。五年前那个浑身是血倒在医馆门前的夜晚突然清晰如昨，那时她以为自己是被命运抛弃的人，却不知是跌进了另一场温柔的救赎。
“杨大哥，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小宝也喊了你义父这么长时间……”小燕子的声音比夜风还轻，却惊得杨裕安手中的药锄“当啷”落地。他弯腰去捡时，后颈泛起可疑的红晕，耳尖几乎要烧起来：“小、小宝还小，童言无忌……”
“不是童言。”小燕子快步上前，在他起身的瞬间伸手环住他的腰。杨裕安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腰间的药囊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她将脸埋进他带着艾草清香的衣襟，声音闷闷的，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也许你才是我想要的良人，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们成婚吧！就当给小宝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
夜色突然变得无比寂静，只有远处池塘传来零星的蛙鸣。杨裕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忍住将她拥入怀的冲动。五年了，他无数次在梦中勾勒过这个场景，却又在每个清晨将幻想揉碎——他怕自己配不上她，怕她只是一时感激，更怕她想起那个永远刻在心底的五阿哥。
“燕子，别……”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你值得更好的。”
小燕子猛地抬头，眼眶里闪着倔强的光：“什么才是好？是皇宫里的金枝玉叶，还是山盟海誓的空话？”她想起永琪最后站在雨里的模样，柳叶哨在他掌心碎成两半，“我在宫里摔过跤、挨过罚，也尝尽了背叛的滋味。可这五年，你教我识草药、写名字，连小宝换牙都是你守着……”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知道吗？小宝前儿问我，为什么别人都有爹爹，他的义父却不能娶娘亲……”
杨裕安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连呼吸都困难。记忆里小宝仰着天真的小脸，把晒干的花瓣塞进他袖中：“义父给娘做香囊吧，娘喜欢香香的！”那些被他藏在医书里的情愫，此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我早就想过。”他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将她轻轻圈在怀中，生怕用力稍大便惊飞了这个梦，“从你在产房痛得昏死过去，我攥着大夫的手求他一定要保住你们母子开始；从你半夜惊醒喊着‘别抢我的孩子’，我坐在门槛守到天亮开始……”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只是我怕，怕你还念着……”
“我念的是现在。”小燕子伸手堵住他的嘴，指尖触到他唇角的疤——那是为救小宝被恶犬抓伤留下的。她踮起脚，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去他眼底的迟疑，“你说过，医馆的后门永远为我开着。现在，我想从正门走进去，名正言顺地做杨家的媳妇。”
杨裕安再也克制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五年的守望、隐忍与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发间。远处传来小宝梦中的呓语，含糊不清地喊着“义父”“娘亲”，惊起竹林间栖息的白鹭，扑棱棱飞向洒满月光的夜空。
三日后，扬州城最有名的医馆张灯结彩。小燕子穿着杨裕安亲手置办的石榴红嫁衣，盖头下是比当年入宫时更灿烂的笑容。小宝戴着虎头帽，举着红绸牵着他们的手，脆生生地喊：“一拜天地——”
看热闹的街坊们挤在医馆门口，看着向来冷清的杨大夫红着眼眶给新娘子掀盖头。有人说新娘子像年画里的俏娘子，也有人说这对新人早该修成正果。而此刻的小燕子，望着杨裕安眼中的深情，终于明白——真正的圆满，从来不是被困在华丽的牢笼里，而是能在寻常巷陌中，与知心人共守人间烟火。
当夜，当小宝在新布置的喜房里沉沉睡去，小燕子倚在杨裕安肩头，看着窗外的明月。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几声犬吠，却惊不破这满室的温柔。“后悔吗？”杨裕安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小燕子笑着摇头，将头埋进他怀里：“不后悔。我现在才知道，最珍贵的，是这平平淡淡的幸福。”
此后的每个清晨，医馆门前总会响起清脆的铜铃声。小宝背着小药箱跟在杨裕安身后，学着辨认药材；小燕子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偶尔抬头，便能看见丈夫隔着院子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藏着比宫墙内所有承诺都更坚定的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