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林溪暮按照约定来到医院。推开808病房门时,沈静正在看书,看到她立刻露出笑容。
"溪暮!真准时。"沈静合上书,"阿遇刚发信息说他己经到集训地了。"
林溪暮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她昨晚做的抹茶饼干。
"你真是太贴心了,"沈静感动地说,"正好护士送来了新茶,我们一起享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一边喝茶吃饼干,一边用写字板交流。沈静问了林溪暮很多关于学校和艺术节的事,还分享了一些江遇小时候的趣事。
"他五岁时,"沈静写道,"把钢琴键拆下来研究声波原理,气得他爸爸差点把他送去寄宿学校。"
林溪暮忍不住笑了。想象小小的江遇一本正经地"研究"钢琴,那画面太可爱了。
护工阿姨准时五点到达,林溪暮正准备离开,沈静突然说:"能再陪我一会儿吗?阿遇说他六点回来接你。"
林溪暮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等江遇来接——她完全可以自己回家。
"其实,"沈静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她指向床头柜,"最下面抽屉有个蓝色文件夹,能帮我拿来吗?"
林溪暮取出文件夹,沈静示意她打开。里面是一沓乐谱手稿,每一页都密密麻麻记满了音符和标注。
"这是我未完成的交响乐,《无声之歌》,"沈静轻声说,"病了以后就再没碰过。"她看向林溪暮,"我在想...既然你们的艺术节主题是'声音的形态',或许可以用某种方式将它可视化?"
林溪暮惊讶地翻看乐谱。即使不懂音乐,她也能感受到这些旋律中蕴含的情感——有些段落激昂如暴风雨,有些则温柔如细雨。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沈静补充,"如果不合适..."
林溪暮急忙摇头,写道:"太完美了!我可以把不同乐章转化为视觉图案,江遇负责解释背后的科学原理。"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沈静眼睛了,"这首曲子...是关于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两人正讨论着,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江遇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额头上还有汗珠。
"抱歉迟到了,"他调整着呼吸,"最后一班车晚点了。"
林溪暮疑惑地看着他,写道:"为什么要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家。"
江遇和沈静交换了一个眼神。"其实..."江遇挠挠头,"我想请你当我的物理家教。"
林溪暮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做了个问号的手势。
"集训内容比我想象的难,"江遇解释道,"我需要有人帮忙梳理知识点。"他看向沈静,"我妈说你在物理方面很有天赋。"
林溪暮想起自己确实在物理考试中拿过几次高分,但远不及江遇的水平。她写道:"你确定需要我教?"
"教学相长嘛,"江遇笑了,"有时候把复杂概念讲给不懂的人听,反而能发现自己理解上的漏洞。"
沈静在一旁点头:"这是最好的学习方法。"
"每周两次,课后一小时,"江遇认真地说,"作为回报,我可以继续教你唇语,或者其他任何你需要的。"
林溪暮看着母子俩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能和江遇有更多相处时间,她心里其实暗暗高兴。
"太好了!"江遇眼睛一亮,"那今天就开始?我家离医院很近。"
告别沈静,两人步行前往江遇的公寓。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遇不时指着路边的景物,让林溪暮练习唇语。
"那是什么?"他指着一棵梧桐树。
林溪暮做了个"树"的口型。
"对!"江遇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进步真快。"
公寓比林溪暮想象的整洁,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书籍,从量子物理到古典文学,范围广泛。一个小型电子钢琴放在角落,旁边是堆满乐谱的架子。
"随便坐,"江遇放下书包,"要喝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
林溪暮指了指咖啡,然后在茶几旁坐下,好奇地环顾西周。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年幼的江遇在钢琴比赛领奖台上;沈静在音乐会演出;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男人严肃挺拔,应该是江遇的父亲。
"那是我十岁时候,"江遇端着咖啡回来,注意到她的目光,"最后一次全家旅行。"
林溪暮想问关于他父亲的事,但江遇己经迅速转移了话题:"好了,物理老师。今天我们讲电磁感应。"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江遇确实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认真听林溪暮讲解基础概念,不时提出问题。他的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重点处还画了示意图。
"你讲得比王老师清楚多了,"课后江遇由衷地说,"特别是这个右手定则,我终于搞明白了。"
林溪暮微笑着摇摇头,写道:"你只是需要换个角度理解。"
"饿了吗?"江遇看了看表,"我叫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江遇取回两个餐盒:"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点了和我一样的黑椒牛柳饭。"
食物很美味,两人边吃边聊。江遇说起集训的趣事,模仿物理老师的口音,逗得林溪暮差点呛到。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我妈给你看她的乐谱了吗?"
林溪暮点点头,兴奋地写道:"太完美了!正好适合我们的主题。我己经有一些构思..."
她翻开素描本,快速画了几笔,展示如何将音乐旋律转化为视觉图案。江遇凑近看,两人的头发几乎碰在一起。
"天才!"江遇赞叹,"我们可以做一个系列,叫《看得见的音乐》。"
两人越聊越投入,不知不觉己经晚上九点。林溪暮这才惊觉时间己晚,急忙起身告辞。
"我送你,"江遇坚持道,"这么晚了。"
等车时,江遇突然说:"谢谢你帮我妈妈。她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好。"
林溪暮摇摇头,写道:"应该是我谢谢她,愿意分享那么珍贵的作品。"
"那首曲子对她很重要,"江遇的声音低了下来,"是关于失去与重获声音的故事。"他顿了顿,"和你有点像。"
林溪暮心头一震。她突然明白了沈静选择这首曲子的深意。
出租车来了,江遇帮她拉开车门:"周西见?同样的安排。"
林溪暮点点头,做了个"再见"的口型。
"等等,"江遇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信封,"我妈让我给你的。她说可能会对你的创作有启发。"
回到家,林溪暮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老照片和一张便签。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舞台上,手持小提琴,神情专注。林溪暮认出那是年轻时的沈静。
便签上写着:"这是我25岁时的演出照。那场音乐会前,我因声带手术失声三个月。重新站在舞台上时,我意识到声音不只是从喉咙发出,更来自心底。希望这个故事对你有所启发。——沈静"
林溪暮的眼眶了。她小心地将照片和便签夹进素描本,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她想尝试发声,哪怕只是一个音节。
站在镜子前,她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嘴。喉咙紧绷着,像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几次尝试后,只有微弱的气流声。
挫败感涌上心头,但沈静的故事给了她一丝希望。她再次尝试,这次想象着江遇教她的唇形。
"..."
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不是字,甚至不是明确的音节,但确实是主动发出的声音。林溪暮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那扇紧闭的门,透出了一丝光亮。